[红楼]他的嘴巴开过光(7)
贾环眨了下眼睛,“太太的意思是觉得这件事是我惹事不成?”
“方才他们说的话,大家也都听到了,环儿,就算是我想替你遮掩也堵不住悠悠众口。”王夫人抚着胸口,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衙门里受审的犯人尚且还能为自己分辨几句,难不成在我们府上,我却不能为自己辩驳吗?”贾环面上没了笑意,斩钉截铁、寸步不让地责问道。
薛姨妈、薛宝钗等人没料到他会说出这句话来,一时间也找不出话来反驳。
“好,既然你认为这事与你无关,那你找出人证、物证来。”贾母沉着气,慢悠悠地说道。
王夫人也随声附和:“老太太既然这么说了,那你就去找吧。”
“谢老太太,孙儿不必找。”贾环道,他转身看向锄药、茗烟二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二人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却陷害于他,往后出了什么事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锄药、茗烟二人做贼心虚,被贾环的视线看得浑身如同针扎一般,俱都低下头。
贾环轻蔑一笑,指着二人道:“我的证人也正是这二位。”
王熙凤愣了下,一时间没明白贾环这举动的意思,让锄药、茗烟作证,他们还能拆自己的台不成?这话说得,环兄弟怕是真被气到了。
王夫人眼眸一转,却是点了下头,“好。”
如果换成别人,王夫人恐怕还要担心那些人会不会乱说话,锄药、茗烟二人,都是宝玉的小厮,无论是为了他们自己,还是为宝玉,都不会乱说话。
锄药、茗烟见王夫人答应了,自然也不会拒绝。
“孙儿想和老太太借两个房间和两个姐姐来帮忙。”贾环朝贾母看去,笑着说道。
贾母嗯了一声,指了玛瑙和琥珀随了贾环前去。
屋里头,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摸不准这贾环弄了这么一出是打算干什么?
探春、迎春等人心焦如焚,却也只好干坐着等。
惜春小声地说道:“三姐姐别着急,我瞧着环哥哥倒像是早已做好了盘算似的。”
“只能希望确实如此了。”探春道。
“等会儿就麻烦二位姐姐帮我把锄药、茗烟二人分别说的话写下来。”出了屋子,贾环转身对玛瑙、琥珀二人说道。
玛瑙、琥珀是贾母的丫鬟,虽说写诗作对不怎么样,但是字却是会写会认的。
当下,二人俱都脆声应了声是。
但也在心里嘀咕,这环三爷这一出到底唱的是什么戏?
真叫人猜不透想不出。
贾环唱的这出戏,看似高深莫测,其实说白了也没什么。
方才锄药、茗烟二人说话的时候,他就留意到这说话的主要是茗烟一人在说,锄药则是随声附和罢了。而算了算时间,从薛蟠打了夫子到现在也才不过过了几个时辰,王夫人他们打点的再好无非也是教了茗烟该怎么说话。
这短短的时间内,茗烟能做到方才那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因此,他们这一环节也露出了破绽。
“三爷。”锄药正在屋子里站着,见着贾环进来,连不迭地起身问好。
“坐。”贾环朝他摆了摆手,从容落坐在锄药的上首。
玛瑙跟在他身后,手中拿着纸笔。
锄药拿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了他们一番,心里有点儿发虚,这环三爷要是耍脾气发飙,这些他都不怕,偏偏他进来的时候却是看不出有什么生怒的迹象来。这才是真的可怕。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贾环说道。
锄药应了声是。
贾环又对玛瑙嘱咐道:“我们在这说的话,你都得一五一十写下来,可能办到?”
玛瑙点了下头,“三爷放心。”
有了玛瑙这话,贾环便转向锄药,他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子,而后突然问道:“方才茗烟所说的话,你可有什么要更改的地方?”
锄药愣了下,原来这环三爷打的是这主意,得,是他想多了,“回三爷,奴才没有要改的话。”
“那好。”贾环不急不躁,他要的就是锄药这句话。
“你说你在学里看到了整个过程,”贾环说道:“那我问你,既然是我先挑衅的薛蟠,那我怎么挑衅的?”
“薛大爷和三爷开玩笑,拿了您的书,您一时发怒,就出口讽刺薛大爷。”
“他拿的是什么书?”
“《资治通鉴》”
“那我怎么讽刺薛大哥?”
“您说……”
随着贾环的一次次发问,锄药心里头渐渐冷静下来了,他边心不在焉地回答,边在心里寻思着,借此机会,能得到什么好处。
玛瑙在一旁记着,本来还有些防备贾环使坏,现在也只顾着写下贾环和锄药说的话,这环三爷翻来覆去的,问那么几句话,可真是气人。
“那好,我再问你一遍。”
锄药被问到有些麻木了。
“那夫子是怎么被薛大哥打中的?”
“薛大爷踩到了砚台,脚一滑,就……”他原本心不在焉地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玛瑙记到一半,发现他停了下来,诧异地朝他看去,再一回想,看着纸上的字,脸色瞬间就变了。
“哦,原来是薛大爷踩到了砚台,不是我推的他?”贾环撑着下巴,坏笑着看着锄药。
锄药脸色都白了。
第12章
“不是,不是,我说错了。”锄药慌张得站了起来。
贾环笑了笑,“说错了?”
锄药连连点头,“三爷,奴才一时口快,说错了话,三爷别计较。”
“我不计较,我就问你,你说我推了薛大哥,那我怎么推的?”贾环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变了脸色的锄药。
锄药支支吾吾,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左手推的还是右手推的?”贾环问道。
锄药心里慌着,这该怎么回答是好,“奴才记不得了。”
“记不得了?”贾环笑道,“那可真有趣,你能记得我说的每一个字,却偏偏记不得我用左手还是右手推?”
“奴才、奴才……”锄药慌得额头上汗水直流个不停,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直流。
“到底是左手还是右手?!”贾环突然怒喝了一声。
锄药被吓得下意识回道:“左手。”
贾环瞬间平静了下来,淡淡地朝玛瑙看了一眼,“记下,我用左手推的。”
锄药这时候后悔也来不及,只希望茗烟那边儿能说对了。
然而,茗烟那边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贾环带进去记字的是琥珀。
起初,茗烟还镇定得很,到了被贾环颠来倒去的问那么几句话,脑子一下子就糊涂了。
这是现代刑讯常用的手段,主要是用来套话和检验那些罪犯所说的话是真是假,真话的话,就算是反复问,也不会出错,但是假话的话,却是很容易被问出破绽来。
又是同样一个问题。
茗烟被问得满脸沧桑。
贾环觑准了时机,问了和锄药同样一个问题。
茗烟迷迷糊糊,下意识地说道:“左手。”
“左手,是吧?”贾环撑着下颌,似笑非笑地说道。
茗烟冷不丁打了个激灵,陪笑着说道:“奴才说错了,是右手。”
贾环变了脸,“方才不还说是左手!”
见到贾环的反应,茗烟越发肯定自己说的是对的,打了自己嘴巴几下,“三爷见谅,奴才方才口快,说错了。”
贾环定定地盯着茗烟,而后冷笑了一声,拂袖而去。
“老太太,孙儿已经问好话了,请老太太过目。”贾环手中拿着一沓纸,分别是茗烟和锄药的。
贾母等人早已等得心急如焚了。
锄药低着头,他不知怎地,心里总有些发慌,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茗烟却是一脸镇定,他心中笃定方才自己回答的话必然没有什么漏洞。
鸳鸯上前,把他手中的纸接了过来。
贾母戴上了玳瑁眼镜,仔仔细细地开始看了一遍,待看到末尾的时候,她抬起眼皮,打量了贾环一眼,不动声色地把纸递给了鸳鸯,“给太太们看去。”
屏风后。
几个姑娘看着外头的情况,着急得恨不得跑出去看看到底纸上面写了什么。
王熙凤打量着王夫人的神色,只见她看到末尾的时候,脸色显然难看了许多,心里泛着嘀咕,接过纸来。
等她看完后,她的脸色也变了。
王熙凤笑着把纸递给了薛姨妈,视线若有似无地从贾环身上扫过。
本以为这环兄弟这回肯定要吃亏,没想到这回他竟然还有这么一手,这下可倒有趣了,她这两个姑姑该怎么圆场?
“都看完了?”贾母拄着手杖,沉声问道。
她的视线蜻蜓点水一般从贾环身上掠过,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
鸳鸯看在眼里,心里暗自奇怪,老太太怎么好像一副为难的表情?这事,难不成这环三爷还真有转寰的余地?
薛宝钗手里握着纸,神色有些不好,勉强笑道:“回老太太,已经看完了。”
“那说说吧,这件事,你们怎么看?”贾母说道。
王夫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还能怎么看,这两个小厮一时记差了,说错了罢了,这左手说成右手,右手说成左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薛宝钗含笑着说道:“可不是,别说他们,就是我们有时也难免记错了。”
“那薛姐姐可否替我解答一个疑惑?”贾环道。
薛宝钗并不惊慌,瞥了薛姨妈一眼,见她点了头,才道:“环兄弟只管问便是。”
“既然这件事他们记错,那么其他的事是不是也可以说是他们记错了?”贾环笑嘻嘻地说道:“比如是薛大哥自己踩到了砚台打中了夫子,而不是我推他。”
薛宝钗咬了下下唇,笑道:“这两件事不可一并相提,前一件事不过是细枝末节,记错情有可原,后一件事则不然,怎能记错?”
“薛姐姐怎能说前一件事是细枝末节?在我看来,到底是左手还是右手至关重要,怎能记错?”贾环冷笑了一声,说道,“敢情该不该记错,是不是小事,全是由薛姐姐说了算。”
“你!”薛宝钗从未被外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当下气得脸都红了。
薛蟠见贾环对薛宝钗丝毫不留情面,顿时气不可遏,“环老三,你嘴巴放干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