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国师 上(73)
柏舟四人皆是听了赵高的吩咐,说要好好看着徐福,勿让他人接近他,更要留意那些对徐福有意的人,能驱走便立时驱走,决不能让徐福去一趟蜀地,便多了个情人。
因而他们才对周围的人警戒颇深。
哪怕此时接近徐福的是个女子,他们也毫不客气。
徐福不明所以地瞥了一眼柏舟四人,随后转头又看向那女子,继续道:“姑娘近日可觉难以入睡?醒来后四肢疲乏?”
女子惊了惊,失声道:“先生莫非是大夫?”
问完女子又羞红了脸颊。面前这俊俏的男子,竟是一眼就瞧出了她的毛病来,想来也是对她有些上心才是。如此俊俏,又能力出众的男子……女子越想便越对徐福着迷起来。
“我并非大夫。”徐福摇了摇头,“我观姑娘面色暗淡,双眸无光,眉头常会不自觉地锁起来,近日定是有事困扰,难以入眠。恕我直言,姑娘眉间笼着一层霉气,相逢即是有缘,也不是没有……”徐福说到一半陡然打住了。
柏舟四人脸色变得怪异起来。
客栈厅中其余人脸色也变得怪异起来。
他们还当这美男子真瞧上那姑娘了,开口便扯缘分,还当会说出些什么情话来呢……谁知……
刚一开口让人以为是大夫,后面再开口,便是浓浓的神棍味儿了。
徐福却是暗恼于,他险些将自己说顺嘴的职业话给说出来了。
相逢即是有缘,也不是没有化解的办法,姑娘只消在我这里买几张符纸,我再赠姑娘一句话便是。
……这话他能说吗?
他身上屁的符纸也没有啊!何况当着柏舟和熊义等人的面,就见了姑娘一面,便问人家要银钱,要脸否?
徐福觉得自己还是要脸的,于是他硬生生地拐了个弯,道:“姑娘小心家宅不安,身边恐有小人,近日远着水便无事了。姑娘夜晚心神不宁,乃是对未知之事的恐惧,姑娘放宽心便是,你所想定能所得,而你不愿的,无人可逼迫。”
徐福一番话说得高深莫测,颇为神棍。
那姑娘被他说得怔怔的,目瞪口呆,半天没能缓过神来。大约是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瞧上一美男子,上前去勾搭一番,对方却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徐福见话也已经说了,不过随口救个人罢了,然后他便干脆转身上楼去了。
而其余的女子愣了愣,见他要上楼,咬咬牙,站起身来,口中低低地喊道:“先生,我眉间也有霉气呀,先生为我瞧瞧吧……”
“先生,为我也瞧瞧吧,我今日也有病啊……”
“先生,我也觉得夜夜难以入眠啊……”
……
客栈厅中不一会儿便热闹了起来。
徐福暗自吐槽。
为了找他算个卦也是不容易啊,连“我有病”这么凶残的话都说出来了。
熊义身旁的中年男子忍不住嗤之以鼻,笑道:“这徐福未免也太丢奉常寺面子!堂堂太卜,竟是算着如此不着边际的卦,那平民女子,如何值得他如此?当真可笑!”
熊义脸色沉了沉,没说话。
他总觉得徐福方才所言,不像是笑话。可哪有人,只见人一面,便能断人家的祸福吉凶的。他对王柳和徐福之间的比试也有耳闻,但他不敢想象,徐福能力真有如此地步?恐怕,就算是他的老师,也不能妄言能一面定人祸福!
熊义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徐福在客栈好好休息了一夜,醒来时小二已经备好热水和饭食,舒舒服服地沐浴更衣,再用了饭食,徐福出了房间,便见柏舟四人正守在他门外。徐福也不知他们是何时休息的,但见他们面无倦色,想来应该也是休息了的。
这次他们倒是没能甩开熊义等人。
在客栈好好休息了一晚,熊义等人终于起得早了些。
见徐福下楼,他们便马上放下手中的食物,带着东西跟着出了客栈门。
徐福上了马车,那老板和老板娘还依依不舍在后面望着他们的身影,如此能赚钱的摇钱树,便要这么离开了……当真舍不得……
马车咕噜噜地转动着车轮,慢慢朝着小镇那一头而去。
隐约的,徐福听见了有人大呼“先生”的声音。
“什么声音?”越听便越觉得的确有人似乎在叫他,徐福不由得掀起了车帘。
柏舟抿了抿嘴角,神色不悦地看向后方,徐福出了马车,朝后看去,只见一个陌生女子,正泪水涟涟地看着他的方向,“先生……先生……”那女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蔚娘死了……”
蔚娘是谁?
众人都是一头雾水。
那女子半天才缓过气来,又道:“先生不是要蔚娘远着水吗?昨夜蔚娘回去后,便……便淹死在湖里了……”
众人心中陡然一凉。
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徐福。
第59章
徐福准确无误地接收到了来自众人惊恐的目光。
惊恐肯定是会有的,徐福见怪不怪。他相面的功夫越发娴熟,基本不会出错,常带给人近乎神机妙算的感觉,自然有人会对他的能力生出点畏惧提防来。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
徐福直接下了马车,问那女子:“可是昨日在客栈中叫住我的姑娘?我已经告知过她,离水远一些,怎么还会淹死在湖中?”说着徐福不由得皱起了眉。
那是一条人命啊!昨日那女子还在他跟前与他说话,俏丽动人的面容还在脑海里未能消散。
尽管他待人向来冷淡,但前一日还与你说话的人,第二日便死了,总不至于无动于衷。
他也想知道,为何他已经提醒过那女子,却不仅没有避开祸,反而让女子直接丢了性命。
陌生女子闻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蔚娘父兄欲将她嫁往临镇,那个镇子哪里是什么好地方?那户人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家!蔚娘与家中父兄抗拒,昨夜回去还大吵了一架,她兄长说绑也要将她绑到临镇去,后来不知道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女子咬了咬唇,这才接着道:“……谁知今日我去寻她,便见她家中异常冷清,进去一问才知,蔚娘没了……说是失足跌落湖里,但入了夜,蔚娘好好的,哪会跑到外面去,还失足跌进湖里……我思及先生昨日所言,心中惶然不安,这才连忙赶来留住先生……”
柏舟四人听完,都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
熊义那方的人却是面色冷漠,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有人隐隐有些暴躁,不满于之前徐福说走便走,丝毫不等他们,而如今他们却还要留下来等徐福。
实在麻烦!
“徐先生……”柏舟忍不住出声。他是很想让徐福不要管这些事,耽误了功夫,但此刻他又说不出口来,于是只唤了一声就打住了。
其实已经不需要他来做抉择了。
徐福挑了挑眉,看向狭窄的街道上。只见天光初亮之下,那一头有几个人影攒动着。等他们快步走近了,众人才看清那是几个手持农具的男子。熊义这方的人忍不住发出了嗤笑声,瞧着他们的目光带上了轻视和鄙夷。
但柏舟四人却将眉头皱得更深了。
那陌生女子一见这几个男子,顿时脸色就变了,怒斥道:“你们还来做什么?蔚娘如何死的,你们是打算说清楚了吗?”
为首的男子高声道:“你跑到这里来胡说些什么?”说完那男子还瞥向了徐福,眼中带着警惕。
越是小地方,便越容易碰上这样的人,他们对于外来的人,保持着绝对的警戒心。莫说昨日在客栈中为他着迷的男女了,一旦徐福触碰到这个小镇的底线,可能就会遭到整个小城镇的围攻。
跟这些人讲秦律是讲不通的,他们往往并不奉行秦律,不尊官府,他们更为奉行族中家法,或是城镇上共同立下来的规矩。
徐福为何会知晓这些,都是因为他上辈子出门游历时,不慎去了大山里的一个小村庄,险些将全村庄的人都得罪了,若不是他利用这些人的愚昧,耍了一手神棍功夫将他们唬住了,他有没有命离开那里都还不好说。
熊义的人还真不能小瞧他们。
柏舟四人对视一眼,暗自捏了捏腰间的匕首。
徐福的目光从那几人身上梭巡而过,出声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启程离开了。”
柏舟四人松了一口气,准备护卫着徐福转身上马车。
那陌生女子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嘴唇哆嗦着喊道:“先生……先生不管吗……”
桑中忍不住出声道:“姑娘,这事本来与我们先生就无干系,昨日出言,也不过是随手帮扶一把。我们还有事在身,这样的家务事,我们管不了。”
陌生女子怔怔地望着桑中,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
为首男子笑了笑,低声用听不懂的土话说了句什么,但看他脸上遮不住的得意,便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徐福转身上马车,眼看着马车就要动了,陌生女子忍不住扑倒在了马车边上,竭声道:“先生为何不肯伸手……先生……蔚娘死得冤枉……”
那陌生女子哭得极为凄惨。
熊义见状,笑了笑,说了句,“原来也是个伪善的人。”这句话当然是冲着徐福去的。
徐福也听见了,但他脸色变也未变,只是目光又一次从那为首男子的身上,看似漫不经心地扫过,声线依旧清冷,给人以疏离之感,“不必慌乱,这世上所有事都是讲究因果循环,报应轮回的。那位姑娘无意中丧命,总有人会付出代价的。”
徐福的声音很好地抚慰了那陌生女子的情绪。
女子怔怔地望着站在马车上徐福,看着徐福掀起车帘进去,看着他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车帘后,看着马车又骨碌碌地转动起来……
女子好半天才从清冷的声音从惊醒过来,“……因果循环?报应轮回?”女子口中喃喃念道。
为首男子嗤笑一声,抓紧手中的农具,带着人转身便走。
熊义放下车帘,也示意车夫赶车离开。
只是他的马车才刚刚掉了个头,便陡然听见一声惨叫,随后便是一阵嘈杂声响起。
“停住马车。”熊义忍不住出声道,同时还掀起了车帘,朝后看去。
只见那为首男子此刻正倒在地上,头上血流如注,旁边的人围着他大呼小叫起来,场面慌乱失控。那女子站在不远处,也呆住了,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熊义无意识地张了张嘴。
他身后的门客也惊了一跳,道:“这徐福……怎的说话如此诡异?”
好端端的一个人,转个身就磕破头了,看上去竟像是没命活了一样,岂不是正如徐福上马车所说的那样,因果循环、报应轮回,那个人总会付出代价吗?
想一想,门客陡然觉得自己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心肝都忍不住发颤。
熊义半晌才合上嘴,他神色微微恍然,对那车夫道:“走……”
车夫驱着马车继续向前,将身后嘈杂的声音远远抛开……
而这厢马车上,徐福也听见了嘈杂声,只是他没有掀起车帘回头。他以为是那几人打起来了,他可是丝毫不想掺合进这样的麻烦里去,女子死得可惜,但也只有可惜了,他不能强出这个头,弄不好还反而污了人家的名声。
桑中的声音突然在马车外响起,似乎因为过于惊骇,还有些失声,“徐先生说的应验了!有个人头破血流地倒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