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初搞慈善(117)
茶博士连忙躲出去,他现在脸庞涨红,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兴奋。
林渊难得出来走动,身边跟的人都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这些人相当于保安,但跟保安不同的是,如果真遇到危险,这些人恐怕宁愿自己死也会保护他。
但林渊其实觉得不用这么警惕——毕竟没几个人见过他,不会把他的脸和身份结合起来,他要是自己一个人出去,最多也就是被当做有钱公子哥,反而每次带着这么多人出门,一看就知道有身份。
可关于他出门这件事。
宋石昭宋濂以及罗本吴长青他们的意见都是一致的,大意就是他现在身份尊贵,如果他除了意外,那所有这一切就都完了,所以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最好一直待在府衙里,在重重保护之下,这样臣子们才能够安心。
林渊这次出来都是一意孤行,他觉得自己再在府衙里闷下去,一定会闷出毛病,每天面对着一堆公务,眼睛总是又干又涩,这个时代又没有眼药水,他许多次眼睛酸涩的直流眼泪,有几次被宋石昭看见,还以为他是看到外地百姓的惨状难过的泪流。
不知道为什么还传了出去。
说他看着百姓的惨状不忍,天天哭,夜夜哭,哭的眼睛都快瞎了。
林渊好几次都听到自己已经哭瞎了的流言。
不少百姓都真心实意的相信他已经瞎了。
林渊也不好为了这个事去解释,只能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百姓们似乎觉得他就算瞎了也能处理好政事,换个方向来说,百姓对他还挺有信心的。
他现在坐在茶馆里,听着外面的读书人高谈阔论,读书人里也有聪明的,他们看得书多了,有些不是死读书的读书人想的也多,比别人更明智,更有远瞻。
“我看那南菩萨是要整治下面的乱象了。”
“说直白些,也就是怕那些教真的鼓动教众造反。”
“就是不知道要弄多久。”
“我觉得这是好事,百姓那般愚昧,若是上头的人再睁只眼闭只眼,这世道就更乱了。”
“那狗朝廷不就是这样的吗?皇帝天天在宫中酒池肉林,他管什么民间疾苦,管什么邪教害人?我看啊,他只关心今天的美人美不美,明天的美酒醇不醇,要我说,皇帝做成那样,也就跟猪差不多了。”
“还不如猪呢,猪好歹可以杀了吃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群读书人对大元皇帝的敬畏就消失了。
但这样的读书人还是少数,大部分读书人哪怕知道头上的皇帝的荒唐,也不敢说什么,君就是君,皇帝是不会有错的。
有错也是臣子的错,臣子没有劝诫皇帝,在他们看来,哪怕臣子把头磕破了,把命磕没了,也因为劝阻皇帝才对。
林渊在隔间里听着,手里还端着茶杯,他听得津津有味,在上面待得久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些话了,现在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是人精,每个都有十八弯的肠子,说话滴水不漏——哪怕是刀哥,也很少再想以前一样和他闲谈了。
君臣之别越来越明显。
这虽然不是坏事,但林渊有时候还是会觉得寂寞。
这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林渊活了两辈子也是头一次感觉到。
在这样一个位子上,他就没有朋友了,地位差距太大,他手里还掌握着生杀大权,没人会那么想不开去跟林渊做朋友。
林渊有时候想一想,觉得做皇帝也挺惨的,为了做明君,所以每天忙得天昏地暗,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有那么多臣子,但每个都有自己的花花肠子,有那么多妃子,躺在同一张床上,却连对方对自己是否真心都不知道。
有那么多子女,可孩子们生长在充满权欲的环境之中,每个人都想从他身上得到最大的好处。
这样的日子……好像也挺惨的。
所以才有那么多昏君,昏庸一点,就能过得幸福一些。
可以罢黜自己讨厌的臣子,提携自己喜欢的,宠爱自己喜欢的妃子,疏远自己厌恶的。
现在听着这些读书人闲谈,林渊觉得挺有意思的,嘴角还带着笑,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穿着便服的守卫们看着林渊的表情,心里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就怕这些读书人出言不逊,到时候惹怒了南菩萨,这些人倒霉不算什么,要是把南菩萨气坏了可怎么办?
如果说林渊的脑残粉哪里最多,一定是他身边的人最多。
有时候林渊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些人天天跟在他身边,知道他也要一日三餐,也要上厕所,怎么还会真心实意的觉得他是神仙呢?这也太玄幻了吧?
读书人们已经从邪教的话题转移到了民生上。
其中一个说:“你们说,那南菩萨把精力都花在低贱小民身上,他可知道治理国家靠的是士人?我原先就想说了,如今这平江是个什么风气?读书人把精力放在拉帮结派,讨好姓吴的上头,乱得不成样子,可曾见有一个真当上官的?”
另几个读书人不说话,林渊也很有兴致的听。
那人又说:“我看啊,那南菩萨就是由着他们斗,等他们斗累了,斗烦了,他再出来,那时候那些人就听话了。”
“你说的怎么瘆得慌?”
“就是,这看着不像选官,这像养蛊。”
“不过我也觉得,那南菩萨看着礼贤下士,也只是嘴巴上说说,到底没做出实事来。”
“这话怎么说的?难不成叫士人去要官?大家可还要脸呢!”
最开始说话的人又说了:“最先倒是封了官,叫出去好听,两个礼官,挂个名头,甚事也不用干,就这,都被逼死了。”
提起死的那两个,读书人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虽然有点兔死狐悲之感,可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
他们都知道,南菩萨是一定会用读书人的,只是不想叫人看着他是被读书人的力量威胁。
所以他们什么都不用做,静静等待就是了。
有想出头的人自去出头,等那些人撞得头破血流了,他们不就得利了吗?
林渊听着读书人们谈论,心底悠悠地叹了口气。
这要是在现代,读书人那么多,公务员遍地走,可不会有人有这样的想法。
究其根本,还是这个时代能读书的太少了,少的每一个都很珍贵,他们习惯了被捧着的日子。
“杨兄说的这么多,可有什么好计策?”有人忽然提问,语气并不怎么好。
那位杨兄说了:“走那位吴大人的路子是走不通的,若想再进一步,我们还不如求找宋知事。”
宋知事就是宋濂。
有人嗤笑:“那宋知事都是刚来,自个儿都立身不稳,怎么管得了我们的事?”
杨兄:“鄙人短见罢了,兄台信是不信都与我无干,诸位慢用,先行一步了。”
林渊转头对身边的护卫说:“那个姓杨的,你们留意一下。”
护卫连忙说:“是。”
有护卫已经跟着那杨姓男子走了出去,估计要跟到别人的住所去。
林渊也不明白,他放了宋濂这么大个招牌在那,宋濂又一直颇有声望,手底下如今还缺人,那些读书人干嘛不去?非凑在吴长青身边。
难不成……是吴长青有什么特殊的个人魅力,只是自己没有发现?
第94 094
“老爷, 您竟一点都不急。”老仆自幼跟着宋濂,早就是如同家人一般的角色了,这会儿一边布饭一边小声说,“千里迢迢过来,也没见那南菩萨如何重视……”
他为宋濂鸣不平,在他看来,再没有比宋濂更能干聪明的人了。
宋濂做下吃饭,他冲老仆说:“急什么?”
老仆又叹了口气。
宋濂却没有跟老仆解释。
他自己心里清楚, 如今林渊手底下想冒头的人并不少,若贸然对他委以重任, 他以后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如今的宋石昭, 就是未来的宋濂,人人都盯着那个位子,想要取而代之。
林渊叫他去管“开蒙”的事, 只是给他镀一层金,有了这一层金,以后才好提携他。
宋濂也知道自己是个招牌,但那样如何?他的起点比常人高得多,这是好事,不必斤斤计较。
小白莲教的一众余党都因为鲍江河的招供被抓了。
这些人大多大字不识一个, 原先也是被欺压的穷苦百姓, 一朝翻身,自己也不把人命当人命。
其中有一个, 院子里的每间房子都关着人,有男有女,不着寸|缕的关在屋内,就是防止他们逃跑。
他院里伺候的人供述说,那人每天都会去不同的屋子,有时候要好几个一起伺候,现在还活着的都是听话的,不听话的早就死了。
宋濂最近正安置着这些受害者,遣送回家?怕是刚回去就死了,这种事瞒不住,别说自家人如何,就是外人的指指点点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所以宋濂就把他们送到军营里了,去做伙头兵,或是别的,女的就去做医护,军营里行令禁止,所有人每日都忙得筋疲力竭,自然没有功夫去说闲话。
这倒是得到了林渊的夸赞,说宋濂怜民,把宋濂吓了一跳。
宋濂也看出来了,林渊对百姓宽和的就像父亲,他在臣子和百姓面前是两副面孔。
不过两个多月而已,平江已经有不少百姓真心实意的拥戴他。
老仆说:“我看那南菩萨,或许真有几分不凡之处,听说他原先也不过是个地主少爷出身,这天下的地主多如牛毛,却也只出了一个他。”
宋濂吃下一口菜:“时运也。”
若天下太平,似林渊那样的人或许终其一生,都只是一个地主。
时运造就了他。
——
林渊看着前线的战报,陈柏松和朱元璋一同前往的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