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安娜是个十五岁的农家小姑娘,为了补贴贫困的家庭,到古罗迪斯这个落魄的贵族家里当女仆。她才刚刚来了三天,就已经挨了二十几回的申斥。
“对不起,女士。”
“你应该称呼我为夫人。”
“是的,夫人。”
玛丽安娜灰溜溜地走了。
凯洛想悄无声息地回到他的房间里去,和古罗迪斯一家人待在一起总让他感到窒息。
好在他既是古罗迪斯夫人的远亲,又勉强算是房客,古罗迪斯夫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嘴唇蠕动了几下,却终究没说什么。
独自一人到大城市里求学不是一件轻松事,凯洛远离家乡,拿着爸爸写的信找上了古罗迪斯家。爸爸本来是想请古罗迪斯夫人多照顾照顾他,没想到从前那样辉煌的古罗迪斯家族已经败落,原本温柔庄严的古罗迪斯夫人也变得歇斯底里,斤斤计较起来。
她愿意照着凯洛父亲的信上所恳求的那样收留并照顾凯洛,但这一切不是无偿的。古罗迪斯家已经入不敷出很久了,凯洛必须为他们的收入贡献一份力量。
凯洛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家人,免得他们担心,何况家里的境况也只是一般,供他和弟弟一同上学已经不容易,他如果再向家里要钱,那么他的父母就得降低生活水平了。
凯洛不想那样,所以他省吃俭用,省下了大部分生活费交给古罗迪斯夫人。
作为回报,古罗迪斯夫人也给了他不少帮助,她给凯洛安排了一件舒适的卧室,一日三餐也从来不苛待他,除此之外,作为曾经在上流社会引领风潮的贵妇人,她也给了凯洛不少有用的建议。
凯洛并不怨恨她,他去查过,那些包食宿的旅馆索要的房费比他交给古罗迪斯夫人的要更加高昂,但条件却远远不如古罗迪斯夫人所提供的。
通常情况下,凯洛的晚餐是和古罗迪斯家族一起用的,餐桌很大,但人并不多,只有古罗迪斯夫妇和他们的独生女,以及凯洛这四个人,吃饭的时候很少有人说话。
凯洛估计着时间,准备按时下楼吃晚餐。
楼下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古罗迪斯夫人把仅有的一个厨娘和玛丽安娜指使的团团转。凯洛站在楼梯上看了一会,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下了楼,正好又瞧见他的表妹,古罗迪斯小姐。
古罗迪斯小姐一向很忧郁,今天她的脸上难得显现出了一丝红晕,穿着打扮也焕然一新,显得漂亮极了。
这是怎么了?
终于,古罗迪斯夫人注意到了茫然的凯洛。
她的目光从凯洛陈旧的外套上扫过,“凯洛,我亲爱的,今天你可以请你在自己的房间里用晚餐吗?”
凯洛听到这句话,和他看到的场景相联系,多少也猜到了。
“夫人,今天是有客人来吗?”
古罗迪斯夫人飞快地点了一下头:“是的,我的孩子,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客人。”
“我知道我的行为伤害了你,但只这一次,亲爱的,我会加倍补偿你的。”
“没关系的,夫人,我上去就是了。”
古罗迪斯夫人也穿了一条华丽的裙子。
凯洛的家人本以为凯洛寄居在古罗迪斯家,所以不需要膳食费用,因此只寄来了用于生活的钱,但古罗迪斯夫人要求凯洛交膳食费,所以凯洛已经很久没有买新衣服了。
古罗迪斯夫人不想让他出现在餐桌上,就是担心他陈旧的衣着令他们丢脸。
凯洛的心里不太好受,但他也不想讨人嫌,点点头就转身上去了。
他的卧室很大,里面的陈设也讲究,只不过东西都陈旧了,显示出家族颓败的气象。
天气闷热,凯洛决定不会再出卧室门,便洗了头洗了澡,换上了睡袍。及肩的黑发湿淋淋地披在肩上,他随意擦了擦就不管了。
然后从书架上抽出课本,坐在桌前开始用功。
大城市的生活他始终无法习惯,捉襟见肘的寒酸生活也让他变得敏感许多。目前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尽快毕业。
他学的是医学专业,学业繁杂困难,不过凯洛学习刻苦,成绩优异。他计划等毕业之后就回家,他家虽然住在一个小城里,但医生的收入还是颇为可观的。
他的弟弟有个音乐梦想,可学习音乐极其耗费金钱,但凯洛已经承诺过,等他开始行医,有了收入之后,就供养弟弟到大城市里的音乐学院学习。
这些都是迫切的需求,成为了促使他努力学习的动力。
他看书看了一段时间,眼睛有些发酸,捏着眉心站到落地窗前打算醒醒神。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凯洛站在窗前往远处眺望了一会,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他看到了一辆华丽的马车从远处驶来,料想这就是古罗迪斯家盼望的贵客了。
他虽然对古罗迪斯夫人要求他在房间里用餐的行为有些不满,但也不打算破坏他们的希望。兴趣缺缺地回到了书桌前,继续看起书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房门被敲响了,凯洛开了门,玛丽安娜推着小餐车进来,餐车上是丰盛的晚餐,还是热腾腾的。
“是直接从厨房送来给您的。”
玛丽安娜还是那么活泼有生气:“我很注意保温,一直把它们放在炉子上烤呢!”
“谢谢你。”
凯洛向玛丽安娜道谢,有些好奇的询问:“今天来的客人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
玛丽安娜耸耸肩:“古罗迪斯夫人不让我到餐厅去,说我年纪小不稳重,很可能闯祸,所以让稳重的拉蒂妈妈到餐厅去,客人刚走,我就给您把餐送来了,您没有饿坏吧?”
“没有。”凯洛开始吃饭,“今天的晚餐好丰盛。”
“那当然啦,我和拉蒂妈妈忙了好久好久呢!”玛丽安娜向凯洛告别:“古罗迪斯小姐很伤心,我看见她哭了,我要去看看有什么法子能哄她开心。”
玛丽安娜推开古罗迪斯小姐的房门,发现她仍然在啜泣。
“我的好小姐,这是怎么啦?别哭了好吗?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花来。”
“哦,玛丽安娜!”
古罗迪斯小姐哭着说:“他看都没有看我一眼,我难道不漂亮吗?”
她是玛丽安娜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了,“您怎么会不漂亮呢?您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小姐!”
听了玛丽的话,古罗迪斯小姐反而更加伤心了:“嫁妆才是一个小姐的底气,没有嫁妆,再美的女人也不会被男人看在眼里,一旦有了嫁妆,就是世界上最丑陋的妓丨女,身边也会多出几万个男人去追求她!”
她抱着玛丽安娜:“玛丽安娜,我太痛苦了!”
玛丽安娜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但她没来的及说些什么,就看到古罗迪斯小姐毅然决然的站起身,“不行,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要为自己争取,他现在还没有走!我的希望也还没有丧尽!”
她奔下楼去,心中溢满着冲动。
她曾经是多少人艳羡的对象啊,那些子爵,伯爵都是她的追求者,她正值青春年华,难道她要委屈自己当一个老姑娘,或者随便嫁给一个乡下人,从此永远的远离舞会,像母亲那样为柴米油盐斤斤计较,草率的度过自己的一生吗?
她蕾尔·古罗迪斯绝不肯屈从这不公平的命运。
当古罗迪斯小姐飞奔到楼下的时候,那位贵客还没有上马车。
她扬起最美丽的微笑,对他说:“斯洛格莫先生,我们可以谈谈吗?”
斯洛格莫先生似乎并不意外,他平静的点了点头。
在古罗迪斯小姐的带领下,他们到了一个不会被窥探的房间里。
这是一个充满着灰尘的卧室,里面的陈设还算豪华,古罗迪斯小姐看着周围的环境,又看了看一身奢华的斯洛格莫先生,有些难堪的咬了咬唇。
“我的处境,您也看到了。”
她开口说道:“如果您能让我摆脱现在的处境,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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