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一汪荷塘,粉色的大花在七月的灿阳下开得正盛,细弱的花枝展着花萼,将迎着风颤动的花牢牢托住。
季成蹊与服务员轻声点完了菜,顺着陶李的目光看过去。
“喜欢花?”
“不是。”陶李收回视线,慢吞吞道:“在想什么时候花谢了,想吃新鲜莲子。”
“那到时候我给你送过去。”
“嗯?不用,还是我过来吧。”陶李摇头,“莲蓬摘下来之后,过两个小时就没有那个味道了。”
季成蹊挑眉:“你很有经验?”
“那不是。”陶李摇了摇头,“只是很久之前,跟我爸妈出去玩的时候,吃过一次刚摘下来的。”
季成蹊做了个「请」的手势。
陶李想了一下:“是我小时候的事了……”
A市没有什么荷塘。
陶李小学的一个暑假,他跟着爸妈一起自驾游,恰巧在荷花凋谢、莲蓬成熟的季节,路过了一片一望无际的荷塘。
荷枝上的莲蓬翠绿而大,却还没有成熟到压弯枝条的程度,脆嫩得很。
有人在路边,见他们一家停下车来好奇,就直接伸手摘了两个莲蓬递过来。
路人拿一两个伸手就可以触及的果实,不论是莲蓬还是别的什么果子,那都是不算偷的。
这是那里当地人的默契。
陶李还记得给他们莲蓬的那人笑着摆手拒绝了他爸递过去的钱,抄着一口浓重的乡音。
怀里那看着比他当时的脸还大的莲蓬,散发着水生植物的清香,掰开时里边的丝络都还带着细微的韧。
莲子的皮绿得像初春枝头冒出来的第一片嫩叶,莲子脆嫩,还有清甜的汁水,连莲心都是甜的,没有丁点苦涩。
“当时莲蓬就两个,我舍不得一口气吃完,就留了半个到晚上,结果到了晚上,味道就不好了,莲心也泛苦。”
陶李想起当时爸妈被他乐得满床打滚的样子:“被我爸妈嘲笑了好久,我生气了,我爸买了个皮卡丘气球给我道歉,还趁着我睡觉,又跑去人家荷塘边上摘了两个新鲜莲蓬来。”
季成蹊看着陶李,眼底盛满了温柔。
他大概可以想象得到,吵吵嚷嚷打打闹闹,和睦又幸福的家,也难怪陶李会是这个模样。
私房菜馆的招牌菜味道都相当不错,陶李吃得很撑。
回去的车上,陶李坐在副驾驶,拿着手机琢磨着刚刚吃到的味道。
“有路过超市吗?”陶李问。
“嗯?有。”季成蹊方向盘一打,下了高架,“有东西想买?”
陶李把猜测出来的调味写好:“想试试做一下刚刚吃的那个香辣鲈鱼,回头做给我妈吃,家里有菜吗?”
家里。
季成蹊品味着这两个字,握着方向盘的指尖蜷缩了一瞬:“没有。”
陶李放下手机:“那正好,买点菜回家,总不能一直吃外卖。”
季成蹊抿着唇,嘴角按也按不下:“好。”
季成蹊很少逛超市,他会做饭,但也就停留在会做饭的水平——毕竟也曾留学在外,留学生就算是厨房杀手,多半也会被生活逼迫出一手熟练的厨艺。
陶李则非常熟练了。
“家里有牛奶吗?”
“没有。”
“淡奶油?口蘑?面包糠?高筋面粉?豆瓣酱?”
“没有。”
“……”陶李沉默了一下,“你不如说有什么?”
季成蹊也沉默了一下。
“调料。”平时陶李给他发菜谱,他都是直接外卖买菜的,吃什么买什么,做完一顿,材料基本也就用完了。
陶李:“。”行吧。
季成蹊看着陶李直接拉了个巨大的购物车,先是直奔酱料速冻区,又去买了水果蔬菜,最后在生鲜区熟练的点肉捞鱼。
季成蹊亦步亦趋地跟在陶李身后,看着他拿着两袋品牌不同的奶粉做对比,然后将左手的那一袋放到了购物车里。
季成蹊看了一眼:“有区别?”
“这个是甜奶粉。”陶李把另一袋放回了货架,“你不是更喜欢吃甜的吗?等会儿回去给你做个炸鲜奶。”
季成蹊看着几乎称得上沉重的购物车,里边满满当当的,大部分都是没有出现在他家里过的一些日用品。
结完账,季成蹊去开车,陶李推着满满当当的大购物车,在超市的地下出口等着。
车开来了,陶李探头:“后备箱。”
季成蹊打开后备箱,下车帮忙把东西搬进去。
搬着搬着,就忍不住笑起来。
“?”陶李拎着一箱牛奶放进去,“你乐什么呢?”
“不,就是突然感觉……嗯……很幸福。”季成蹊笑着说道。
陶李拎零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季成蹊将他手里的袋子接过,放进后备箱里。
幸福竟是这样简单的事。
只是收到花,只是吃个饭,只是逛个超市。
只是从车库里开着车拐个弯,能够看到心爱的人在对他招手。
只是这样简单的事。
季成蹊抬手,关上后备箱。
陶李伸手按住车盖,凑过去,在正要直起身的季成蹊唇角亲了一下。
季成蹊身形一滞。
陶李问:“有没有更幸福一点?”
季成蹊闭了闭眼,直起身,看着身边的陶李耳尖红透,脸上却撑着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
“嗯。”他点头。
陶李抿抿唇,清了清嗓子:“好了,走吧。”
季成蹊看着他钻进了副驾驶,也坐上了驾驶座。
季成蹊图清净,住在市郊。
房子和院落都很大,光车库,就足够停进三辆SUV。
陶李下车,看了一眼花园里干净得像新的一样的路面。
他偏头看一眼屋檐庇荫的背阴通风处花团锦簇的各色绣球,又看了一眼阳光下怒放的栀子花,还有混杂在栀子花中间的几株茉莉。
远处黑色铁柱的围墙上挂了花艺架,花架上开着桔梗。
花香四溢,生机勃勃。
陶李拎出了两袋子食材,随口道:“新栽的?”
被一眼看穿的季成蹊:“这也看得出来?”
“嗯。”陶李点头,“如果是自然生长,恩齐安多姆这个品种的绣球,同一簇的色差不会这么大,而且围墙那边爬藤才冒了个尖尖。”
这院子这个状况,如果是长久如此,围墙早该被爬藤占满,变成绿墙了。
季成蹊:“……”
不过为什么会突然新栽植物,陶李大概也猜得出来。
虽然陶李觉得季成蹊做自己就很好,不必为他做出这样的改变,但这种时候,不应该说这样让人失望的话。
他偏头看着季成蹊:“谢谢,我很喜欢。”
季成蹊紧抿着的唇角瞬间放松下来,带着陶李进了屋。
屋子里的主色调和灯光显得有些暗淡冷漠,但家具的颜色又不动声色的展示着明亮与温柔。
陶李和季成蹊将食材都规规整整地放进冰箱,零食就扔在了客厅茶几上。
客厅很大,陶李看到正对着沙发的巨大屏幕下,整整齐齐的摆放着PS5、Switch、XBOX之类的游戏主机,配套手柄也都被好好放在架子上。
与客厅一墙之隔的是家用的健身房,面积很大,设备很齐。
“地下还有酒窖,不过我不喝酒,那是齐星羽的地盘。”
“卧室都在二楼。”季成蹊带着陶李上楼。
二楼有五个房间和一个露台。
主卧在东头和露台相通。
齐星羽的房间在西边,因为这人成天半夜打游戏鬼喊鬼叫,被勒令住到了离主卧最远的房间里。
季成蹊给陶李准备的房间就在主卧旁边,与书房正对。
阳光透过半透明的薄纱落入房间。
床是原木制的高床,四件套是蓝黄大块撞色的花样,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活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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