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王的自我修养[综] (下)(109)
除了年怜丹这等脑子有坑、觉得天高皇帝远不受先祖约束的,谁都不敢找万花麻烦。
烈震北一向与世无争,怎么偏偏这时候跳出来同正邪两道较真!
单玉如老谋深算,反应极快,立刻接道:“震北先生不要动怒,我们迎魔祖回来坐镇,同万花接待客卿并不冲突。邪王大人想在万花待多久,全凭震北先生开心。震北先生是万花的主人,我们身在万花,当然听先生的。”
烈震北温柔冲她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一旁的了尽。
了尽微微皱眉,却也真的理亏,遂妥协致歉道:“烈施主说的是,是吾等逾越了。”
烈震北笑容温和,突然猛地一拍石桌,众人顿时被他吓了一跳,“烈某半分开心都没有!从今日起,万花谷不欢迎石前辈!客卿中再无此人之名!”
唯有他自己心中知道这番话说出来要有多大的勇气。
自石之轩的称呼出口,他已隐约猜到了纯阳子可能的身份。
但在当下这个局面,决不能将此放出来说,反而要极力掩饰过去才好,不然可能会变成正邪两道一起对付石之轩和纯阳子二人的情况。
无论如何,眼下唯有暂时将他们分开,分散各方的注意力,让这群不请自来的人闭嘴先!
单玉如脸皮登时一抽,了尽忧喜不定,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猜测难道万花这次是要帮白道一把?
石之轩大感这小辈十分有胆量,挑眉道:“哦?石某做了何事,要被万花除名?”
烈震北却根本没理他,而是转向了萧昊,变脸比翻书还快,眉目温良,纯善和蔼,“道长可否回答某几个问题?”
萧昊心有疑惑,但仍然淡然点了点头。
“这姓石的是否从不喊道长法号,都是以亲近昵称相称?”
萧昊被他问得一懵,愣然答道:“……不错。”
烈震北笑意更深,又问:“道长是否常同他一起畅谈风月,把游红尘,还被他引为知己?”
萧昊更摸不着头脑了,答道:“也不错。”
烈震北“呵”了一声,复问:“道长是否知道他给你看那卷东西的用意?”
那卷东西?
……不死印法?
萧昊看了飞白一眼,见对方飞快低下了头。
原来如此。
难怪烈震北会看穿石之轩的身份。
石之轩给他不死印法确实另有盘算,但即便石之轩入了魔,也终究不会害他,只不过是萧昊自己不愿走那条路而已。他顿了一会儿才答道:“贫道心中有数。”
“那么姓石的和本门先祖之间的事,道长有数么?”
萧昊脸有点绷不住了:“……略知一二。”
“好极了。”烈震北指着石之轩痛骂道:“这姓石的辜负先祖在先,利用道长在后,朝三暮四,阴险可恶,不配做我万花客卿!”
石之轩听着好笑,却也明白了烈震北在想什么,当即回道:“本座从未做过对不起阿昊之事。”
烈震北听到他的称呼就想皱眉,冷哼道:“你没对不起先祖,那便是承认你利用道长,把他当成替身和炉鼎养大之事了?”
他拉过萧昊向后退了几步,跟石之轩保持距离:“道长心如明镜,不必在这等负心之人身上浪费感情!”
了尽闻言当场呼了一声佛号,三缄其口。
众人一头雾水,一时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个情况,就听烈震北笑道:“也对,除了我万花谷中之人,当世似乎没几个人知晓,石前辈钟情先祖,深慕先祖风雅,多加纠缠,实是个断袖。可惜直至先祖飞升,他也没能追到手,了尽禅主,您说是不是?”
了尽:“……”阿弥陀佛,祸从口出,不答为妙。
阿昊的徒子徒孙们可了不得。
石之轩一面暗笑,一面又觉得,从烈震北此言的角度,自己似乎确实是辜负了和“谷主”的海誓山盟,移情别恋,还老牛吃嫩草,养大了个名字一模一样的小道长,当成“谷主”的替身,还要把小道长当炉鼎吃了。
嗯……这等渣滓行径,真是人神共愤!
石之轩摸着自己的下巴认真沉思道:“这么想想,石某好像确实太不是个东西。”
萧昊差点没直接喷出来,颇为无奈地偷偷看了他一眼,却见石之轩眼中满满的星点笑意,脸皮又有点忍不住发烫。
烈震北抽出了萧昊送他的那杆笔,以保护的姿态道:“只消万花在一天,就不会叫你继续玩弄人心,坑害道长。”
石之轩感慨更深,阿昊的小辈们敢言敢做,乖巧听话,阿昊让他们断了黄道仪那条路,他们就乖乖几百年都不去动它;当年万花七艺名震天下,他们也没有辱没了传承;传人聪慧机敏不说,修为涵养举止谈吐亦是一流,为维护先祖,还不惜顶撞他这个破碎虚空了的大宗师……
相比之下,自家这群不听话又伤眼的混账东西……
石之轩眼神寒沉,扫向了身后的年怜丹,“万花能有烈先生这般传人,真叫石某钦羡。”
年怜丹心里一咯噔,无辜委屈得快要泪流满面。
他又做错了什么,为何有一种祖师又想暴打他一顿的直觉……?!烈震北是要趁他病要他命啊,他妈的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烈震北温文尔雅回敬道:“跟花间派比起来,确该羡艳几分。”
年怜丹万念俱灰看着自己的两个娇艳花妃,觉得此生可能无缘再见西域的风光了。
烈震北拂袖对了尽道:“禅主,烈某已表明了态度,姓石的我会轰出去,不叫他踏入万花半步。至于纯阳真人,道长是烈某的贵客,花谷会好生招待。你们烧了我逍遥林,毁了我谷外机巧,若还继续纠缠,烈某恐怕会忍不住动用本门看家手段。”
众人神色齐变,万花谷有一味神奇丹药,能把人变成矮小侏儒,无论修为多么高深,中后都无法调动内力,只能做功偿债。烈震北人称“毒医”,他下毒的功夫比他治病的功夫还要厉害,若真触怒了他……
了尽双手合十,行礼退让道:“我等叨扰在先,确实不妥,贫僧无话可说。贫僧代白道联盟向施主赔个不是。”
了尽是老人精了,他清楚万花对石之轩意义非凡,石之轩绝不会对万花出手,纯阳子留在万花最安全。只要纯阳子安全,他们就有对抗庞斑的砝码。
而石之轩这种等级的人,不可能拉下脸来和小辈们动手,也不便过多插手正邪之争。相反,魔门内部势必因他的归来有一阵合宗的争端。
如此一来,魔门暂且无瑕顾及中原,形势反而利于白道。
至于纯阳子窥天机之事……暂且放下,日后再做应对。
烈震北微讶于了尽下台阶下得这么快,皮笑肉不笑道:“禅主言重了,诸位慢走不送。”
魔门众人喜逐颜开,邪王归宗,就等于他们有了天下无敌的大靠山,有老祖宗坐镇,圣门上下齐心,白道算什么东西。
石之轩也因年怜丹和烈震北的对比,生出了好好管教这群小辈的念头。萧昊知道他是决定暂时离开了,不由喊道:“且慢!”
石之轩早等着他这句,故意在他后话出口前抢白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呸!他才不是要说这个!
萧昊察觉到周围的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隐隐变了,强绷住清冷无波的脸,微微皱眉道:“罢……道可道,非常道。”
石之轩心领神会,笑道:“好。”
——算了,还是回去用可以放心交流的法子说吧。
——好,等着阿昊传音入密。
了尽以为纯阳子是在感慨求道之路孤寂高远,外人根本不懂,遂安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真人前途无量,定有破碎虚空之日。”
萧昊淡淡瞧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烈震北替他省了公开关系的麻烦安排,且眼下这个局势,对萧昊而言其实大为有利,他的SSS稍加安排就能指日可待。
不妨耐心等晚上好好同石之轩商量“大计”。
作者有话要说: 年怜丹:烈震北,烈先生,烈神医,你他妈的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烈震北:不能。
石之轩:丢人的东西!你学学人家离小经!多么乖巧听话!多么有涵养!多么维护自家先辈!
年怜丹:摔!本仙不乖巧不听话吗!被你揍了大气都不敢撒!!
石之轩:【微笑】本门弟子,永·生·不·得·与·万·花·为·敌。
年怜丹:…………老祖在上,弟子知错了QAQ,轻点打。
第285章 笑问谁是人间客·十六
一场黑白两道的大战终于在打起来之前悄然落幕,众人各怀心事纷纷离去, 飞白长长缓了一口气, 拉住了萧昊的道袍。
他眼中凝着化不开的忧色, 极为认真道:“师兄,我想同你谈谈。”
萧昊转过身来, 静静在他对面坐下。
烈震北瞧出他们有私事要讲,体贴执了一礼,径自离开。石之轩话中一些细节还令他有点儿在意, 需要认真再思量思量。
谷中天风悠远, 松涛万浪, 花海中荡起层层波纹。萧昊和飞白对坐,这一刻安静得仿佛心都放空, 只听得见轻风越过繁枝的声音。
“我小时候, 偷听清虚前辈和师父谈话, 说入你们这一脉之人注定……为情字所困, 日渐凋零。”
“起初我没放在心上,只当清虚前辈是为纯阳宫人才凋敝胡言借口……”
山风打了个旋儿, 默默停了下来, 草木簌簌的声响也静了。
飞白想到那声“且慢”, 抓紧了膝上的道袍, 才问出口:“师兄, 你坦白同我说,你该不会……真对那人动了……?”
萧昊望着他眼中不带半点厌恶的、纯粹的忧心,想了想, 忽觉这或许是个解释他和石之轩之间的事情的机会,于是转头展颜问道:
“你有没有见过,纯阳的雪?”
飞白被问得一愣。
他去纯阳接萧昊的时候,山上覆雪苍苍,只觉风寒冷清,故并未仔细留意过山中雪,只求快些接到人快些离开。
他隐约感到萧昊话中有所指,故竖起耳朵问道:“师兄何意?”
萧昊神色淡淡道:“若日后有机会,当带你去见上一见。”
他微微仰起头,阖目做出回忆的模样,“我很多年前,初临纯阳宫时,满目都是无尽的白,唯觉晨钟暮鼓,清冷寒灯,远离尘世,本就清苦至极,配上这有些刺目的白色,晃得人眼晕。”
“可是后来看多了鹤舞流光,习惯了寒山长钟,就渐渐开始喜欢上这种至清至艳的颜色。自晨熹微时,坐在崖边听飞雪松声,观瀑布流云,静谧清冷的山道……直至云霞晚照,皓月当空,不期然降下一场夜雪,那时我从山峰上飞下,身下掠过无数傲雪松林,伴着簌簌飞雪,瞬间就安心下来。”
“此后,无论多少苦乐冷暖,只要纯阳下雪,便感觉身心平静,天地苍茫,而此地即为归处……再看那满目清冷的寒山,便觉空中的每一缕云,落下的每一片雪,抄不完的经卷石碑,都带着温度。白雪虽素且冷,可是却惊艳过寻道的时光。”
他睁开了眼睛,眼中却又复归淡静,波澜不生,“若能如纯阳的雪那般逍遥自在,清净安然,那世间俗世尘烟,千丝罗网,便皆缚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