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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年轻的检验员有些犹豫。万一深究下去，是自己方的同事, 没有及时完成工作造成乌龙, 那就丢人丢到全世界去了，自己也会落下埋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不追究好像也不合适。这事情难办了。检验员直呼倒霉。
他抱怨了一句“那你刚才留尿样的时候不说一句, 一般有治疗用药豁免权的运动员，多少都会提一嘴。”
鹿谦立刻领会到了检验员的顾虑。威廉冒险留这样有漏洞的后手, 就是在赌大机构内部暧昧不清的东西，没人想捅破。也许捅破了没什么事，但是一旦有问题，就是你在找事。
鹿谦捂着胸口可怜巴巴地说道“不好意思，我也是第一次接受尿检，不知道规矩，给您添麻烦了。再说，我是个花滑运动员，又不是练田径的，嗑药能有什么作用。当然是为了治病了。你们也要讲一点人道主义，不能让我猝死在场上吧。”
梁舒面沉如水，眼神锋利如刀。兴奋剂是运动员最禁忌的话题，它会迅速毁掉运动员所有的荣耀，毁掉一个项目，甚至毁掉竞技体育的一切爱和激情。如果一个人滥用药物得到了好成绩，必然会引起竞争的不平衡性。你嗑药，他嗑高科技新药，我就嗑毒，甚至发展相关产业链。当一个项目在比谁的药罐子最大，当观众为生化人鼓掌叫好，当一个国家不在研究怎么发展全□□动，而是研究制药制毒水平，竞技体育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花样滑冰比赛追求力与美，公平公正。鹿谦持证嗑药就是在践踏花样滑冰。鹿谦在梁舒的心里早就是一只蟑螂，他可以对鹿谦碰瓷的行为一笑而过，但是现在这只蟑螂爬到了他的伊甸园里，梁舒只能选择彻底地碾死他。
鹿谦一张一张地向检验员展示医疗文件，检验员眉头紧锁，态度迟疑不定。场上的紧张形势似乎要解除了，事情在向着大事化小握手言和的方向发展。
欧文顾不得他的绅士形象，破口大骂道“心脏病，肾炎，多动症，比赛期间都要冒险用药，你都病入膏肓了吧。怎么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还顺手得了第二名？这是医学奇迹吧，这几种药是不是要奉为神药？”
梁舒冷笑道“在座的都是业内，你在蒙骗谁？盐酸□□提升专注力，曲美他嗪提升耐力和心肺功能，这几乎是要把你升级成生化武器了。然而重头戏还在后面。氢氯噻嗪是利尿剂，可以加快体内其他兴奋剂的代谢速度，以获得药检的阴性结果。也就是说，有氢氯噻嗪在，我有理由怀疑，你嗑的药不只这三种，你说对不对？”
鹿谦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梁舒说得没错，氢氯噻嗪的利尿作用是他一道重要的安全阀。
梁舒这句话看似是对着鹿谦说的，实则是向反兴奋剂组织的检测员施加压力。
“从理论上来说，确实是这样。很多药剂也许会被氢氯噻嗪代谢走，造成尿检结果不准。”检验员说道。
“所以，现在我们有充分的理由开B瓶了吧。”梁舒一句话如惊雷一般，将在场的人都镇住了。
兴奋剂的检测有着严格的程序。运动员分别将尿样倒入A瓶和B瓶，实验室将对A瓶检测，B瓶留存，如果A瓶的检测结果为阳性，运动员可以选择认罪，或者开B瓶检测。选择开B瓶将一瓶定乾坤。B瓶的检测需要运动员本人的首肯，而且过程极其繁琐。一般运动员会在A瓶结果为阳性时，直接认罪，因此开B瓶的现象少之又少。
“凭什么要开B瓶？我说了我有用药豁免权！”鹿谦急的胸膛起伏。
检验员和欧文一样满脸迷惑。
“你说你有用药豁免权，但是检验员在系统中又查不到。按理说他认定你是阳性你也没话说。再加上你氢氯噻嗪检验结果为阳性。多做一次检查不过分吧。”梁舒笑了笑又说道“之前反兴奋剂组织，没有见到持证嗑药，并检验出氢氯噻嗪及多种药物为阳性的情况。介于氢氯噻嗪的特殊药效，开B瓶换一位检验员进行检测，不是更加稳妥一些吗？”梁舒把重音放在最后一句话，对检验员笑了笑。
检验员如梦初醒。好主意！重点不是开B瓶，而是更换检验员检验。这样他就不是一个人背锅了。B瓶检测结果一锤定音，大家只会关注B瓶的检验员，自己这场倒霉的风波就算过去了。想到这里，检验员感激地看了一眼梁舒心道“人家升组两年就成为花滑男单的TOP，果然不是一般人，脑子好用，心也善良，一出手就解决了难题。”
他板着脸对鹿谦吼道“一句话，如果你不开B瓶，我就按照系统上的豁免名单，把你按照阳性处理。到时候你再花时间，公布全套的医疗资料自证清白。如果你答应开B瓶，我就把A瓶结果按照样本污染处理。一切以B瓶结果为准。”
检验员又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A国运动员持证嗑药的大有人在。但是这种事情，不摆在明面上，完全合规没有问题。但是你一旦被迫撤销了这层保护伞，把一切都摆在阳光下，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大家会相信一个身患重病的人争金夺银吗？甚至再牵连出一批运动员呢？冬奥会在即，你不希望成为自己国家的千古罪人吧。”
说罢，检验员自信满满地看着鹿谦。他知道，鹿谦一定会答应的。因为一般人并不知道持证嗑药的事情，一旦药物豁免的信息公开，相当于鹿谦自己解开了锅盖，A国花滑队将会不可避免地遭受全面质疑，鹿谦彻底没理由在A国花滑界混下去了。
“开B瓶。”鹿谦犹如困兽地吼道“我说，开B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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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舒和欧文携手离开了体育馆，他们一出门先使劲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梁舒笑道“看来你也被恶心到了。”
欧文撇撇嘴说道“太晦气了，我回去就把今天这身衣服换了。冰场上之前不是没出现过药罐子，但是他们被查出来后，不说诚惶诚恐，至少也会吓得沉默不语。你看看鹿谦是什么态度？他嗑的理直气壮，还在炫耀自己的嗑药姿势。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梁舒沉吟片刻说道“他后面有高人指点。小小一个F国杯，就给他准备了至少两个安全锁。一个加快排泄的利尿剂，一个半吊子的医疗豁免。”
“可惜他太贪心了，服药时间过近，如果早吃一点，说不定就被氢氯噻嗪代谢走了。鹿谦就可以拿着阴性证明大摇大摆地昭告世界，他干干净净得了F国杯的短节目第一名。我呸！”欧文气得踢了一脚石柱。
“破绽就是出现在这里。鹿谦有能力办下来吃药豁免，为什么要吃利尿剂？彻底光明正大地持证嗑药不好吗？”梁舒眯着眼笑起来。
“因为他的药物豁免证明很可能有问题，最好不拿出来。对啊，所以你为什么不追问他的豁免证明？”欧文刚才一直大惑不解，只是出于对梁舒的信任一直未打断，他问道“我没有明白，为什么要逼鹿谦开B瓶尿样。”
“药物豁免和反兴奋剂管理系统查起来耗时耗力，牵扯的东西也多，我们做不了主。不如先逼他把所有的瓶都开出来，持证的事情慢慢细究。”
“你是说……你给鹿谦挖了个坑，让他往里跳？天哪，你这是什么脑子。”
“鹿谦他一定知道氢氯噻嗪的安全代谢时间，却没按照时间服用，被人检查出三种残留。这就是他暴露的第二个弱点，他太急切了。鹿谦这么急功近利，有氢氯噻嗪这个洗地大杀器在，你信他只嗑了这三种药吗？他禁不住诱惑的，一定磕了不少好东西。尿检的AB瓶其实应该反过来叫，通常是先装满B瓶，再装A瓶。所以A瓶被稀释的可能性更大。也许检测B瓶会有什么其他的收获。”梁舒这两年做了太多的尿检，对检验员的操作流程了如指掌，电闪火石之间就想到了办法逼出B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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