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纨诗(2)
作者:猫大夫
时间:2020-04-23 07:42:56
标签:短篇
他顾盼左右,注意力又回到了相机上,“往前面走一点吧。”
牟云笙没来得及做一个不着痕迹的指引,俞浩已经走向了他不应该去的那个方向。
如果从此就在地球的两端,老死不相往来,不必再惺惺作态地故作友好,倒也落得轻松。但偏偏巧合就是太多,往往这些太多的巧合都是不遂人愿的,所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更无奈的,大抵是连倒霉这样的想法都不能有。怎么能说是倒霉呢?对方是他。
牟云笙唯一的疑惑,就是像关唯晨这样的人物怎么就屈尊纡贵到公园里面来看梅花了?而且还是三五好友结伴同行的模样。
“关总好像喜欢白色的多一些吧?”一个跟关唯晨年纪差不多的男人客气地问道。
关唯晨手里打着一把直柄黑伞,双排扣西装外披着大衣,走在梅花夹道的路上多少有几分怪异。但他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最受瞩目的,应该也不会有人在意是不是突兀了。
他的伞下除了自己,还有单钰博。
“这种透着点绿色的白好看一些,是叫绿萼吧?”他的中文说得不太好,听起来有些生硬。
单钰博回头望了一眼刚才经过的铭牌,点了点头,开玩笑道,“你要不要买一棵回去种?”
关唯晨斜过眼睛看他,唇部的线条有一个非常细微的变化,看不出是笑了,但却能看出来人是高兴的。
他没有回答单钰博的玩笑话,因为单钰博脚步停了下来。
牟云笙握紧了手中的伞,发觉关唯晨身边那几个人都云里雾里的模样,不知道怎么的,忍不住想要发笑。看起来这些人也不是关唯晨的朋友,只不过是陪衬。
“这不是牟律师吗?”关唯晨继续用中文说。
牟云笙始终不喜欢他那口咬字过分刻意的普通话,发现他问候完以后便看向了俞浩,便稍微往前走了一小步,同样问候道,“关总,好久不见。”
关唯晨还是看着俞浩,过了几秒钟,才意味深长地微笑,看向牟云笙说,“是啊,好久不见了。”
第2章
夏天在清明节以后就到来了,车窗外躁动的声音像海浪声一般,一波一波地涌来,被隔绝在坚硬的玻璃外,听起来十分模糊。只剩下那些闪烁在车窗上的红色光亮尤为刺眼,在被城市的灯光照亮的夜里显出可怖的触目惊心。
牟云笙贴着车门坐着,放在身前的那双手在瑟瑟发颤。他浑身上下都在发抖,出于紧张,也出于兴奋。他光洁的额头上渗着透明的汗珠,望着隔着一个十字路口的街区被警车围住,围观的市民很快被拉开的警戒线隔在了酒吧门口五米开外,同样也将路口挤得水泄不通。他的眼睛瞪得特别大,好像能把玻璃瞪穿。
身体在发凉,胃却滚烫,牟云笙好几次找不到呼吸的频率,提起一口气,不知道要如何松开,一松开,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进行下一次呼吸。
过了二十分钟左右,簇拥着的人群出现了缺口,警察依次带着一些已经戴上了手铐的男男女女从酒吧里出来。早就准备在酒吧门口的媒体记者蜂拥而上,相机闪光灯不断在闪烁,还不时有摄影师被推开。
那些被带出来的人远远看去几乎都是颓废而沮丧的,可也有例外。一个手臂上纹着龙纹身的男人穿着黑色背心,神情特别轻松,嘴角挂着得意洋洋的笑容,邪魅地笑着,在经过记者面前时还冲摄影机竖起了中指——他很快被警察把脑袋压下来,推进了警车里。
牟云笙一个恍惚,低下头发现是单钰博握住了自己的手。他眉心紧蹙,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歉意和担心,牟云笙脑袋里面空空的,看着黑暗中他像雕刻一般清楚而英俊的脸,心中忽然涌出了一股冲动。他很想吻他,就在这辆车里,和他做|爱。
单钰博的目光是专注的,干净的指尖好像要挖进他的手心里,轻微的痛苦也没让牟云笙清醒。他只能目不转睛看着他,想象他此时此刻已经将自己拥入怀中,开始要人命的缠绵。
牟云笙张了张嘴巴,没说上话。突然,他转身用力拉扯车门开关,发现车门根本打不开,呼吸一凝,生硬地拉扯着开关,开始用身体冲撞。
见状单钰博倒吸了一口冷气,二话不说就把他抱过来,将他开始不受控制的身体紧紧搂住,眼见他的双腿开始踹门,整个车体开始摇晃,连忙俯下身用另一边手把他的双腿也抱住。
“这是还要去哪里?”坐在驾驶座的单书贤转过身,严厉地看向后座的两名少年,目光如同鹰鹫一样锐利,丝毫不见平日里的慈眉善目。
可牟云笙好像没有听到长辈的质问。他不去踹门了,而是在单钰博的怀里挣扎,抬起胳膊和他纠缠。
单钰博面如土色,既要推开他又不敢松开他,好声好气地哄劝,“好了,没事了。云笙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牟云笙置若罔闻,跪起来掐住了他的脖子,眼睛里放着光,开始啃咬他的脸。
“云笙,云笙!”单钰博声音发着抖,好不容易把他推开,进而压倒在了后座上,“云笙,对不起,你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看着痛苦却不自知的牟云笙,单钰博几乎要哭出来。他用乞求的声音朝父亲喊道,“爸……”
单书贤从座位底下找出一根皮带丢到后面,“捆起来。”
“爸……”单钰博难以置信地看着丢到面前的皮带。
“手帕塞嘴里。”单书贤看他不动作,把车座往后放,长腿跨到后座来捡起皮带,一手抓住牟云笙的两只手腕迅速绕了几圈捆起来,“快!他要咬舌头了!”
单钰博手忙脚乱,急忙撬开了牟云笙的嘴巴,转眼间他坚硬的牙齿就重重地咬合,疼得单钰博以为手指要断掉。他掐住他的下巴,不断说着不要咬,用手帕把牟云笙的嘴唇分开,忍着心疼在脑后打成死结。
牟云笙双手被皮带拴住,还在挣扎,手腕很快磨出了红印,不能动弹的嘴巴还在哼哼着什么。单钰博抱住他的双腿,一顿折腾,浑身是汗。
单书贤紧皱着眉头,看着牟云笙像蛇一样扭曲的身体,突然扬起手往单钰博脸上狠狠掴了一掌,恨道,“看你怎么跟你雷阿姨交代!”
他的耳朵被这一记耳光掴得嗡嗡作响,脑子好像也在脑壳里面震了震。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耳光太响亮,吓得一直拧扭着身体的牟云笙竟然消停下来。他呆呆看着有些恍惚的单钰博,眼睛里的光好像在瞬间消失了。
十字街口对面的警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扬着警笛、晃着车灯离开,但看热闹的市民迟迟没有散开,仍然在回味这场隔天必定会上当地头条的出警。
原本在摇晃的车体安静下来,停靠在路边的车位上,未被路灯照亮,黑色的车身更显深沉死寂。
不久,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低着头走到车边,敲了敲车窗。
单书贤放下车窗,客气地问道,“怎么样了?”
“已经都走了,目前看没有问题。单医生请放心。你们先回去吧,我现在去所里看一看,有什么事再联系。”男人说着,往后座瞟了一眼,表情微妙而复杂,对单书贤微笑时,礼貌中带着些同情的意味。
单书贤叹了一声,道,“今天谢谢你了,小张。”
回家路上车里安静得好像没有坐人似的,牟云笙已经不再挣扎,他的能量好像已经耗尽了一样,开始哭,鼻涕眼泪都往单钰博的衬衫上蹭,哭得像个完全懵懂的孩子,像个受尽委屈的女人,毫无尊严。
单钰博搂着他,看着前面开车的父亲露出来的后脑勺,呆若木鸡。
已经是深夜,路上越来越安静。车开进单位大门时,单钰博余光瞥见大门口伫立着的哨兵,明明知道他不会看到车窗里的人,还是下意识地抱紧了牟云笙。
小区里宿舍楼的灯几乎都已经关了,完全不会有人想到住在这里的人会有人在凌晨三点钟以后回家。
七号楼的楼下,站着一个神情焦急的女人。她穿着齐整的浅灰色格子女式衬衫和印花高腰包臀半身裙,分明仍然是上班时的装扮,但她脚上踏着的却是一双木底拖鞋。从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得出来她是一名漂亮的女子,光是为了眺望而不断踮起的双脚,还有因为紧张而绞在一起的十指,都能看出她年轻时必定更是可爱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