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纨诗(7)
作者:猫大夫
时间:2020-04-23 07:42:56
标签:短篇
别说多一句实话,牟云笙就连多一句话都不想跟这个小朋友说。他皱着眉头,催促道,“让开让开,我跟人约了吃饭。小孩子不好好待在学校里学习,成天出来勾男人。想玩找你男朋友去,耽误事儿。”
说着不由这小学弟分说,他起身蹬着自行车离开了。
秋日如果没有雾霾,风尽管有些大,可天空却是湛蓝的。牟云笙迎着风骑了六七公里,额头和颈子上都渗出了汗,手臂上也出现了被太阳晒红的痕迹。他一路把车骑进了单钰博的学校,到系馆外等他,正好看到有人在楼下的台阶上拍婚纱照,便百无聊赖看了一会儿。
他把表带和手腕上的汗都擦掉,重新戴好手表,接到单钰博的电话问他在哪里。
“理科楼外面啊。”他理所当然地回答。
单钰博愣住,片刻,无奈道,“我在明理楼下面等了你十五分钟了。”
牟云笙懵住,“你到哪里干什么?”
“我刚下课啊。”他哭笑不得,在两厢沉默良久后,不太确定地问,“你不会不知道我转系的事吧?我给你发过消息,也在电话里提过的。”
他脑袋里轰然一声巨响,一瞬间全是空白的。“什么?”满是汗的手牢牢攥着手机,牟云笙看到拍完婚纱照的新婚夫妇与摄影师和助理一起从自己面前经过,看起来是说不出的般配,“你在胡闹什么啊。”
第6章
那顿晚餐他们从食堂人最多的时候吃到了阿姨开始擦桌子熄灯的时候,点的麻辣香锅里还剩下大半盘菜,牟云笙没什么胃口,就连米饭也是一颗一颗夹起来吃。
单钰博好几次想要说话,可抬头看到他始终埋着脸,又开不了口。
终于等到拿着抹布的阿姨已经走到了他们旁边擦桌子,还往他们这里看了好几遍,单钰博按耐不住说,“吃不下就别吃了,喝点酸奶。”他说着,把已经插了吸管的酸奶袋子靠到了牟云笙的碗边。
牟云笙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抬头问,“叔叔阿姨知道吗?你转系。”
单钰博点头,“当然啊。”
他顿时哑口无言,筷子在米饭上面捅了好几个洞。
良久,单钰博解释道,“之前都在忙转系的事,刚转过来,事情多,课一时也跟不上,就没去找你。”
他困惑地望着他,眼神中充满了不确认。
“也新认识了一些朋友,晚上没什么事情的时候出去喝几杯。以前系里的同学还约过我几顿饭。”单钰博说着笑了笑。
牟云笙对此并不意外,也扬起了嘴角。
他想了想,点头更像是给自己看的,“最近常常刷夜看书,看多了发现原来自己是个法盲,什么都不懂,还老是想当然。”看到牟云笙讶然,他自嘲地说,“还是要多看书才行。”
牟云笙低头扒了两口冷饭,没嚼几下就咽下去,很用力,好像会卡主似的。
“你懂的比较多,以后多教教我吧。”单钰博笑着说道。
他笑了笑,一点也不轻松,“你是个大学霸,什么东西不是一学就会?还用我教么?”
单钰博愣住,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又说,“全国高校模拟法庭赛已经开始了吧?你参加吗?到时候,要不要到我们学校来比赛?”
牟云笙倒是希望一开始没有答应参加,原以为是一个锻炼自己的机会,天天往这里跑也没什么。现在看来,真是不该这么争强好胜。他点头。
“那下月月底你要来我们学校住咯?”单钰博高兴地说。
“也就几天。”他意兴阑珊地说着,抬眼看到怅然若失从他脸上一闪而过,忽然觉得胸口郁结得不行。
他搓了搓发麻的额头,开始从书包里找烟,余光瞥见食堂阿姨像是守株待兔一样盯着自己,又没把打火机拿出来。“单钰博。”他叹了口气,望着他,问,“你知道法学院出去的学生以后要做什么吗?没上大学以前,你考虑过自己将来要做什么吗?我知道你很聪明,你从小就很聪明,所以……所以或许学法律对你来说也不算是难事,说不定你将来还可以轻轻松松通过司法考试。可是,这是你想要的吗?”
一顿饭吃下来,牟云笙几乎没有吭声,眼下却忽然一通几乎哽咽的质问,听得单钰博怔忡。他不安地看着他,牵强地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以后要做什么。虽然才刚接触,可我希望可以通过努力尽快地掌握,和你一样,将来成为一名律师。这些我转系以前都考虑过。”
“和我一样?!”牟云笙睁大了眼睛,眼中不知道为什么,充满了恐惧和害怕。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所以说得不大声,语句却在颤抖,“可这是你的人生啊!”
“我知道啊。”单钰博理所当然地回答。
“这也是……”他看起来像是忽然失忆了,没有说接下来的话。半晌,他终于忍不住拿出了打火机,取出一支香烟,问,“这里可以抽烟吗?”
单钰博神情凝重地看着他,说,“我只是不希望以后我们除了什么烟味道冲、什么酒好喝以外,什么都说不了。”
“我想抽烟。”牟云笙只是说。
正巧是星期六,那天晚上牟云笙没有回学校。他把书包丢在单钰博的宿舍里,和他一起到三里屯喝到了大半夜,两个人半醉半醒在卫生间的隔间里泄了火,又到附近的酒店开了一间房,烟烟酒酒意乱情迷度过了那个周日。
星期一中午牟云笙睡在单钰博车的后座上,被他送回学校。车停下来以后,他朦朦胧胧地坐起来,望着前面开车的单钰博发呆,很快就被他发现,从后视镜里看过来。
牟云笙脱力地扬起嘴角,忽然爬起来扑到前面一把搂住了单钰博的脖子,捧起他的脸用力吻了下去。
眼看他的膝盖压到了操纵杆,单钰博手忙脚乱把车钥匙拔|出来。
他的气息里还弥漫着酒精和香烟的味道,非常浓烈,以至于他的口腔是苦涩的,苦得单钰博整个人都有些发懵。单钰博把手伸进他的衬衫里,发热的掌心蛇一般在他的身体上游走,缠得牟云笙开始发抖,喉咙里发出像小动物一样痛苦而惊慌的声音。
“要是我不同意你转系,你还会转吗?”牟云笙把他从前面往后扯,在车座之间逼仄的空间里,喘吁吁地问。
单钰博跨到了后座,抓着他的手,说,“我跟你说过的。”
“但我没有答应。”他逼视着他,却被他推倒在座位上。
他俯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很认真,没有开玩笑。”
闻言牟云笙怔住,过了一阵子,他沮丧地笑了一笑,“可为什么,这一切会这么像一场闹剧、一个笑话?”
烟酒过度导致牟云笙刚回到学校的那两天都没什么精神,他本来就不是一个能够拿来开玩笑的人,最夸张的一次不过也就是队里一个学姐开玩笑说难道连牟云笙也失恋了?彼时牟云笙连眼睛都没抬起来,就又听到她自己打圆场,说怎么可能,开玩笑的。
转系以后,单钰博因为要抓紧跟上,课业十分紧张。可他还是会每天给牟云笙打电话,无论通话时间有多长,这一通电话总是要打过来。牟云笙只要看到他的来电显示,就会不假思索地把电话接起来,不管当时在做什么事。
周末单钰博会到牟云笙的学校里来和他一起自习。如今的他再也不会因为在法学院的教室里拿出一大摞理科书籍而引来好奇的目光,牟云笙偶尔翻翻他的课本,还是和从前一样,很少有标记,整洁得像新的一样。
吃午饭时,隔壁桌的两个学生在议论同学的八卦,称某某系的关某某是一位大富豪的私生子,正巧被单钰博听到。在她们吃完离开以后,单钰博神秘地对牟云笙说,“听说阳光广场的董事长会在模拟法庭的决赛上听审。”
那两个女生议论得太过兴高采烈,没少引人侧目,牟云笙也听到她们在讨论什么。听到单钰博这么说,他愣了一下,想了想,说,“要给你们学院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