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爱而骄
前途无量的摄影师江淮一朝为爱退出摄影圈,义无反顾,走的爽快而淡定
毕竟从今以后有金主养着,吃穿不愁
暗恋三年,合约三年,没事干还得写检讨书。将自己的一切押给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换他的高枕无忧,大概也算是一笔合格的买卖
只是江淮从未想过到头来,钱不是他的,人也不是他的。到最后,一张诊断书也彻底截断了他的退路
一个摄影师最不能丢的,他统统都丢掉了
·1v1
·有虐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恋爱合约
搜索关键字:主角:席谨河,江淮 ┃ 配角: ┃ 其它:摄影
第 1 章
1
出事前的半个小时江淮还在对天发誓,跟那个姓程的狐狸精比,席谨河顶多是爱他爱的不太明显。
他江淮可是跟席谨河正儿八经签过合约的人,白纸黑字,想赖都赖不掉。
守在一边的庄茜给唐羽使了个眼色,两人轮番上阵好说歹说才让他把杯子放下来:“前辈你别胡思乱想了,当年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席社长对你那是绝对的宠溺啊!捧在心尖儿上都怕化了的那种……小羽你说对不对?”
江淮近来是每月那几天的造作期,纯属放飞自我不怕死。房子混着住,酒也混着喝。连着三瓶红的白的下肚,人已经醉的神智不清了。好在他某核心价值观背的熟练,知道喝酒不开车给自己徒弟打了电话来接。
谁料这天晚上庄茜正好在旁,听见江淮喝的烂醉便气得说要来管教下同门师兄的品行,一路上念念叨叨酗酒的危害,说的比毒、品还夸张。结果两人一到地方才发现这酒吧是市里难得的正经喝酒地方,昔日风华正茂的江大摄影师伏在吧台上,背影瘦削单薄,远远看上去有些像丧家之犬。
江淮这关门弟子唐羽是出了名的迟钝和后知后觉。庄茜冲他使了半天眼色,才硬是让他堪堪收回不认同的表情,“嗯”了一声。酒吧放着一支较欢快的爵士乐,在一片嘈杂的人声鼓声混响中江淮却独独听见了。他皱着眉,一脸不相信的模样凑过去看唐羽那张稚气的脸,似乎想确认这话的真假。
借着酒吧的霓色微光,江淮酒气未散,眼睛上仿佛被蒙上一层薄膜,把每个人的身影都折出紫蓝光来。他凑得离唐羽已经很近了,呼吸都好像能扑到脸上的程度,那张娃娃脸依然看着七分模糊,还有三分有点像席谨河。
真是见了鬼了。
他头疼欲裂,心下生出一股绝望感。抬手艰难地撑着酒吧坐台直起身子来,江淮便踉踉跄跄地往大门走,嘴里还嘟嘟囔囔着要回工作室。庄茜踩着高跟鞋穿着通勤装,一手自己的包还没抓稳,另一只手便赶忙去扯他,自己也险些摔得够呛。唐羽虽长了一张娃娃脸,但到底还是男生,三两步上前扶稳了两人,一边一个抓在手里,这才挤开了潮密的人群,顺利出门。
江淮今晚一直没开口。他平日里对陌生人也冷着个脸,和熟人都能说会笑的。只是一谈起席谨河便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问什么都不应。
庄茜和唐羽只能站在街头不知所措。
“要不我们给席社长打个电话?”唐羽担忧地看着江淮和庄茜商量。他跟着江淮好些年,一直毕恭毕敬叫他“老师”,对席谨河从来都退避三舍。对他们唐顿的人而言,这三个字,就是禁区。
庄茜却立马摇头:“席谨河肯定不知道前辈出来喝酒,而且他本来就讨厌前辈和我们一起了……”庄茜想起他说要回工作室的那一句喃喃自语,小小的一声,满是胆怯和委屈:“前辈喝醉酒了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要是席谨河看见了,俩人肯定又吵架,到时候就死循环了!”
唐羽是三年前到的工作室,满打满算到今天也不及庄茜和江淮此生认识时间的一半。
彼时,江淮的工作室唐顿还是国内最顶尖的摄影工作室,是无数对艺术心怀神往的年轻人挤破头也要不顾一切拿张面试通行证的地方。唐羽那一届高考的时候赶上政策改革,每件学校的摄影系都扩招,但学生质量居然空前的高。
这么精挑细选层层选拔到最后一轮的时候,整个唐顿大厅只剩了百来号人。五人一组随机分了号以后面试还没开始,评委一行人从侧边推门进了办公室,拿着文件端着水杯,脸色都严肃。应试人群显然都注意过来,大厅异常沉默了两三秒,忽然炸出一阵喧嚣,躁动不安。
唐羽揉了揉眉心,觉得像是什么鸟类找到了难道的粮食,叽叽喳喳地不停歇——【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是江淮】。
只因为是【江淮】。
现代职场竞争,HR们大多青睐复合型人才。因为术业有专攻,人人都希望只出一份工钱带来double N立方次的效益。
粗略环顾下四周,面试者早已五花八门的开始做准备。放眼望去,唯独唐羽一个人傻傻地坐在原地,盯着对面一丛茂盛的大星芹发呆神游,格格不入地刺眼。
庄茜刚送走了一批面试者,喝口水的功夫就见唐羽傻呆着望那棵自家老板最喜欢的绿植,一副口水都快要留下来的模样。庄茜看着这些长得好看的年轻人就爱心泛滥,好心好意地上前提醒他。
“那棵可是我们江淮前辈最喜欢的,每天都亲自浇水照顾,还特地隔了扇窗以便晒太阳,谁要拔了它一片叶子他能把对方的头拧下来。”
唐羽果然收到了惊吓,结结巴巴地答话:“江,江淮老师这么……”
庄茜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一阵,又瞄了瞄他的号码牌,笑着拍拍他的肩:“小子,害怕就不要来唐顿啊。”
“可是……”唐羽挠了挠头,“江淮老师是最优秀的摄影师啊。”
庄茜眨巴眨巴了眼睛,端着杯子乖巧地转身准备回办公室:“看你有点慧根,姐姐我就好心好意地提醒你一句——无论面试中面试后还是被录取,你绝对、千万、一定不要在他的面前说这句话。”
“哪句话?”
“‘江淮是最优秀的摄影师’,这句话。”庄茜面无表情,一字一顿,末了才露了个调皮的笑:“不要忘记哦!”
世无英雄,方使竖子成名。
拿了普利策新闻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江淮极频繁地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以此哀悼三十年的休休莫莫——因为在他看来,最大的笑话就是自己。
他自认曾经只是个二流的摄影师,现在呢,只是席谨河的合约情人。
唐羽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的功夫,江淮已经皱着眉头蜷缩在地上睡过去了,任庄茜在一边喊了半天,连哼哼都没哼哼。
“地上凉啊老师……”唐羽担忧了一阵开口提议:“干脆把老师送回他从前住的公寓吧。”江淮在市中心区的江边有一间百来平方米的大公寓,两人都去过,熟门熟路的。
庄茜皱着眉还在犹豫了,末了索性心一横:“那就这样吧,你打个车带他回去,对席谨河我们就说前辈他去旅游散心?”
唐羽苦笑:“还有没有更靠谱一点的?老师都不会信。”
“……那也没办法,这不能怪我们。”庄茜伸手拦车,和唐羽一起把江淮塞进后车座,末了嘱咐他:“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
半个小时后庄茜果然接到了电话,来自医院,内容惊悚。而后她脚下一打滑差点撞上马路边的绿化带,回想了遍电话内容,吓得魂飞魄散。
她踩死了刹车大喘气,心想最近这是怎么了,拜星宿都没用了,还得去庙里烧烧香。
当然……如果江淮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烧香的对象估摸着就是自己。
她闯着红灯踩油门一路飙车冲到医院的时候席谨河已经在了。依然是西装领带,连头发丝儿都没乱一根,帅的不可方物。他正在和手下说着什么,见到她狼狈跑过来地模样只顿了片刻,又继续自说自的,半点儿情况也没有和她交代。
庄茜虽然气的想冲上去揪他衣领,但依旧表示自己想多活几年,不敢和席社长抬杠。她只能扑过去抓了个路过的护士问了半天,才险险能松口气。
好在不是什么严重的车祸。据说起因是对面的电动车闯红灯,出租车司机一时没刹住车只能猛打方向盘,最后冲进了街边一家卖包子的店铺。这个点包子铺早关门了,司机和唐羽都受了点皮外伤,人都还清醒,没有脑震荡。只有江淮还在昏迷中,不过具体原因是车祸还是酒喝多了还有待观察。
庄茜又打听了下病房号,抬头要走的时候见席谨河那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散了,只余席社长独自一人站在原地盯着地面沉思,看着有些寂寞。
江淮他俩的病房在走廊的另一端。庄茜看看席社长又回头望了望房号,感觉不对劲到极点了。席谨河总不至于是来回散步吧?
她叹了口气,一边骂自己多管闲事一边往席谨河的方向挪:“嗨,席社长,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里……”
席谨河转头看了她一眼,言简意赅:“唐顿的人?”语气中七分轻蔑,三分大概是给了江淮点儿面子。
合约的事情庄茜从江淮那儿听来了一些细枝末节,主线剧情全靠脑补。抛开这两人感情问题不说,光是唐顿工作室一年给这席社长带来的收益,你给个微笑也不为过,装出一副了不起的模样给谁看?江淮又不在这儿呢!
呵呵。有钱人总是为所欲为。
庄茜竭力忍着不冲上去揍他:“是啊,我是前辈的助理庄茜。那个……您在这里是,去看过我们江淮前辈了吗?”她静静等了会儿席谨河的反应,却见他出奇地冷静沉默。
平日总是没什么多余表情的一张脸依然平静地要命,一丝波澜也没有,全无破绽。
“你说什么?”他站在原地,远远看着庄茜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庄茜没想到这人能这么冷血无情:“没什么,想来席社长的事情比较多,我们就不打扰了。”她正转身要走,身后步伐声三两下上前,席谨河拦在她身前,声音低沉地可怕。
“就算我不是直隶属管唐顿的领导,我也一样有方法让你在G市找不到工作。”席谨河耐心尽失:“谁在这里?”
庄茜抖了两抖:“江淮前辈他刚才出车祸了……我以为您是……”
席谨河不等她说完便大踏步地转身走了,眼神阴郁的可怕。站在楼梯口的司机弘历一眼瞧见不对劲,跑上来询问情况。席谨河却头也不回,只丢了一句找人。
“江淮也在这里”。
弘历的脸色变了三变。
G市新市长上任,席谨河手下的长风社握住了半个中国的新闻娱乐板块,不免要带着人去打点寒暄。哪知隔壁桌一位官员喝醉了酒耍流氓,攥着席谨河的腕子大放厥词,手差点摸上他的脸。
席谨河神色未变,把人拽下来交给弘历,好心地留言说把人送回酒店。果不其然,转身刚走出大厅就把人家一脚踹下了台阶,头在扶手上磕了条三厘米的口子,血流了一地。那位地中海秃头的官员自己蔫儿蔫儿爬起来,看向席谨河的眼神就很是惊悚了,偏偏凶手还点起一根烟装无辜,笑着问他怎么走个路还摔了个小伤。
在席谨河的字典里,得罪得起的人都给足了脸面。
那倒霉官员这头缝完了针,那头就看清了情势要给席社长赔礼道歉,被席谨河笑着拒绝了。
“席社长果然如传闻中为人大度啊。”
——而现在,席社长的心情终于跌到了谷底。
第 2 章
2
江淮的噩梦已经持续半个月了。
这个梦也奇怪的很,断断续续总是同一个,是小时候江尚牵着他一同踩着石阶登夜山的场景。
江尚在江淮的生命中只是一个挂名的父亲,不知道带着孩子去爬夜山拍日出的这种事他到底做过多少回,但江尚确实熟练地要命。知道要准备齐了东西,还买了一小袋的酸奶揣在口袋里,插好了吸管才递给他。那天景山的雾大,夜路灯光明灭不清,江淮看不清路,只能更加紧贴着父亲。江尚紧紧攥住了儿子的手,眼神警惕地看着前路,江淮侧过头去,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他的眼神泛着犀利的光,像一只预备捕捉猎物的海鹰。
“父亲什么时候再回来带我爬景山?母亲说爬夜山很危险,总是不让老师带我来。”
江尚牵着他向上走,呼吸平稳,嗓音沙哑而深沉:“叶礼老师吗?”
“是啊。”
江尚忽然便停住了脚步,他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揉江淮细碎的发:“跟着叶礼老师比跟着父亲好,小淮以后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很厉害的摄影师。”
“跟着……父亲……也是很好的。”江淮有些着急,不懂江尚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父亲不愿意教我吗?”
江尚久久地看着他,紧抿的唇开开合合,说了一句他听得懂又好像没听懂的话——“小淮,我不是你的父亲。”
他的声音空灵而飘渺,拼命地往耳朵里钻,似要钻进脑子深处去。江淮被这几个字缠绕着喘不过气来,像是半个生命重量的玩笑无情地砸在身上,一下一下,砸开血肉,把灵魂都压碎。
这个梦只重复了半个月,江淮却觉得自己已经血肉模糊。
他猛地睁开眼睛,第一眼便见到席谨河正靠着墙盯着他,险些吓了一跳。
窗外已经大亮了,江淮只依稀地记得自己和唐羽出了车祸,庄茜披头散发地闯进病房里来,失控地大喊怎么会这样。
宿醉后居然不怎么头疼。江淮挪动身子坐起靠在床头,只觉得浑身不舒服,酸软疼痛的要命。记忆出现了断层,他对席谨河的中途加入一无所知。
席谨河见他醒了便坐上床来,还极其仁慈地伸手扶了他一把,递了杯水给他。那杯水放在床头,像是早就备好了。
“谢谢。”江淮心怀感恩,毕恭毕敬地接过来,一低头便瞧见床边的深灰色地毯。
……这里居然是主卧。
席谨河最常住的便是这距市郊一公里的大别墅。江淮也住这,但他就算不是和席谨河冷战这么多天,也从未进过这间主卧室。席谨河和他一同坐在主卧的大床上的这个事实太过震撼,小心脏狠狠地跳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后空翻。
江淮开始满怀歉意了。席谨河的身上不太整齐,平日里总是洁癖强迫症附身的人显得异常疲倦,像是一整晚都没睡。江淮嗅到空气中淡淡的烟味,顾忌着他眼底极浅的一圈青紫,老老实实喝水,一声不吭地沉默着。
乖巧.jpg
“为什么不告诉我?”
席谨河的声音是他最喜欢的那种类型,像蛊一样的,低沉有力且勾人。
江淮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视线:“呃……对不起我不应该喝这么多的,你也不要怪他俩,出车祸的时候我还醉着……”
“我不是说这个。”席谨河靠回深灰色的墙,整个人显得异常颓倦:“如果不是遇到了沈非间,你大概还要瞒多久?一个月?一年?”
“你说什么……”
“颅内神经系统脑瘤。”
江淮的笑僵在脸上,也终于放弃若无其事的伪装。他转过头避开席谨河,用力闭了闭眼:“你要解除合约吗?现在还没到三年,根据条约你要付我一大笔违约金……”
席谨河看着他怒不可遏,他手上青筋暴起,用力揪住江淮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我不会死的……”江淮咬咬牙:“肿瘤嘛,只要动手术就……”
“动手术?”席谨河放开手冷笑一声:“你打算赔上自己的眼睛吗?我对失明的摄影师一点兴趣也没有,只觉得可笑。”
“而且本来你也不喜欢摄影师……”江淮不甘心地嘟囔:“你根本就是想毁约!你最近和那个姓程的走得很近嘛……怎么,你看我做什么,我好歹也是签了……”
他话音未落便被席谨河生生封住了嘴。但他没过多久就反应过来,不管不顾地伸手勾住席谨河的脖子,拼命地回吻他。舌头灵活地划进对方的嘴里,席谨河一个托举把他抱在怀里,江淮惊叫一声,只能用腿上死死缠着他的腰去回应他。席谨河的气息扑在江淮脸颊上,有些发痒,两方都恨不得把对方剥皮拆骨,吃进胃里,舌头唾液杂糅,进退都是情、欲。
江淮最后是真的累的够呛,他体力不支头晕脑胀的,只能揪着席谨河的衬衫示意他停下来,埋头在他肩窝喘了一阵,又抬起脸朝他笑:“哎我就说你一定是喜欢我的!”
席谨河却看也不看他,把他大力扔回床上,径自进浴室洗漱去了。
江淮想自己到底是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他用手捶腰椎骨呲牙咧嘴了一会儿,而后乖乖抱膝坐在床上,看那人裹着浴巾一身清爽地出来,又换了身墨蓝色西装出门了。
江淮冲着他的背影吹了声口哨,那人没把自己赶走,真是心情愉悦。
他伸手叠了叠被子,从床上赤脚爬下来奔出走廊喊家里的阿姨给他下碗面。正要往回走的空当又想了想觉得人还是要识时务,叹气补了句送到他的房间来,这才恋恋不舍地走回黑白工业金属风的主卧室,“嘭”地把门合上了。
还是得回他自己的地方。
席家请的阿姨煮面可有一手。江淮呼啦呼啦吃的连汤都不剩,抱着肚子出门奔图书馆去了。
他向来三点一线:家里、图书馆、另一个家里。席谨河就算找人跟着他,也得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他的生活单调地像七老八十的,掀不起风浪。
签约后他理应是呆在席谨河的临湖大别墅里,可他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膈应的不行,才连着好几天住回了原来的公寓里。
他住过地下室,也和别人合租过。用名声响起来后赚到的钱,这是他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