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不对心(62)
郑平洲依言松开了手,他的余光瞥见了床头柜上的花瓶——那是一个看起来有点廉价的玻璃花瓶,里面装着半瓶清水和几枝剑兰,是前些天钟千千探病时带来的。等人走后,周渺拆了花束,找护士借了个花瓶,选了几枝开得最好的养了起来。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有些促狭地看向周渺,问道:“我听江远说过,好像有人往工作室里送过一束玫瑰,他把花交给你了,你最后是怎么处理它的?”
“当然是扔了!”周渺磨了磨后牙,脸色晴转多云,“怎么,你还心疼?”
郑平洲用手搓了搓脸,将勾起来的嘴角藏在掌下:“没有,我就是想起来了,随便问问。”
“话说回来,贺二呢?”周渺也学着他将目光落在窗外,努力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你受伤了,他也不来看看你?”
郑平洲的笑意绷不住了,他笑了好一会儿,用手在鼻子旁边扇了几下,道:“好大的醋味。”
周渺瞪他。
“他前几天就被贺怀章给接走了,说是回本家治疗,我只好另招演员救场了。”郑平洲说起他来,眉头就拧在一块了,“你说他来乱掺和什么,真闹出事来算谁的?”
周渺想起来他走的时候和郑平洲大吵了一架,不由有点愧疚,但在贺怀景这事上,他心里还是有个疙瘩——郑平洲越来越有声望,身边招来的人不会少的,而自己长他五岁,总有一天,他会比郑平洲先老去。今天有个贺怀景,那明天呢?会不会有张怀景、李怀景又来缠在郑平洲身边?
都说谈恋爱的人爱多想,周渺从前不觉得,却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这样患得患失的人。
郑平洲见着周渺的脸色越发沉重,这才意识到上一次周渺和他吵架,也许更多的不是怀疑,而是在吃醋。他伸手揉了揉周渺的脸,声音放柔了许多:“我心里的地方很小,只容得下一个人。”
“你能确定以后也都只有一个人吗?”
郑平洲反问道:“那你能确定吗?”
周渺见眼前这个人,觉得在自己眼里,全天下再也没有比这个人更能让他心动,能让他长久地付出喜欢,对“厮守”这个肉麻的词抱有期望。
“我能。”
郑平洲的手缠上去,与他十指相扣,一字一顿地道:“那我也一定可以。”
爱情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能令人充满前行的力量,也会使人有不自信地审视自己的想法,这是一种甜蜜的挣扎,也是一种自我的较量。
周渺面色稍霁,那股醋劲又泛上来,他要求道:“以后你只能收我送的花。”
郑平洲抿了抿唇,却有一点笑意从他弯着的眼角泄出,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道:“那你送的,一定要比别人送的好看。”
——————————
自打过电话后三天,郑平洲就在病房里见到了风尘仆仆的江远,那时候正赶上周渺去买猪骨汤,所以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不等江远开口,郑平洲点了点自己下巴的位置,抬高声音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哦,刮胡子的时候不小心弄的。”江远用食指的关节顶了顶自己的眉心,似乎是不想在这问题上多费口舌,立刻将话题转移开来,“你这个腿,还要在医院养多久啊?”
说起这个来,郑平洲就发愁,他叹了口气,道:“医生说骨裂起码要养两个月,但我哪能真躺在医院这么久啊……我打算下周就复工。”
“下周?会不会太快了?”
“那也已经耽误剧组进度了,而且我这样,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得住……”
江远知道郑平洲的忧虑,他拍了拍郑平洲的肩膀,爽朗地笑了起来:“怕什么,我这不是来了吗。”
洛山遭遇了泥石流,景色被毁,自然是不能再做取景地了,江远安排他们去了另一座山,剧组人员大部分已经飞去那里了,江远打算先来看一下郑平洲,和他将工作规划一下,再去新的拍摄地点。
他接下这个担子,一方面确实想来帮一帮郑平洲,另一方面也多少有点躲唐乔的意思。待在那个城市、那个和唐乔有过无数回忆的家里,已经快把江远压得透不过气来,于是趁此机会离开,来洛山换个心情,也许有利于他更快地忘掉唐乔。
尽管周渺反对,郑平洲还是在一周后回到了剧组,和江远一同在新地点拍摄电影。郑平洲不愿意坐轮椅,他每天拄着拐杖到片场,然后再坐到加高的椅子上导戏,为了减少上厕所的次数,他也很少在片场喝水,有时候一整天下来,嘴唇会干到起皮干裂。周渺看得心疼,晚上回来酒店给他擦润唇膏,捧着他的脸问有必要这么拼命吗?郑平洲只笑着亲一亲他,道,这是我的梦想啊。
为了陪着郑平洲,周渺推了公司的事情,郑平洲去哪他就跟着去哪,还想办法在当地招了个厨子到酒店,专门给郑平洲开小灶。郑平洲不再掩饰他和周渺的关系,两人相处时那种融洽的氛围极大地影响了片场的单身狗。周渺在片场待的时间长了,剧组的人也都渐渐明白了他们俩的关系,有几个和周渺处熟了的,都开玩笑叫他“嫂子”,弄得周渺又是臊又好笑。
一来二去,时间也飞快地在流逝,一转眼就到了七月底,拍摄工作也几近尾声,重要的几场戏都已经拍完了,只剩下些零碎的场景和结尾的几幕戏。
“哎,哥,你说说呗。”小田往周渺身边凑了凑,她是剧组的一个小场务,没事的时候就会来和周渺聊天,周渺有时会和她下棋来打发时间,“到底是怎么把郑导这种高岭之花给摘下来的?”
周渺一哂,他可不觉得郑平洲算什么高岭之花,顶多就是在面对外人的时候不苟言笑罢了,要是他把私下里郑平洲撒娇的那些样子拍下来传出去,估计万千少女都要哭喊着郑导人设崩塌了。
“也没什么吧,可能因为我从小和他在一起有感情了吧,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小田捂着嘴叫道:“天哪,竟然还是竹马啊!怪不得别人都入不了郑导的眼啊!”
周渺刚想说什么,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打了个手势,走到一边没人的地方接电话:“喂,干妈,有事情找我吗?”
“小渺,平洲在你身边吗?我刚给他打电话,没有打通。”
“他在拍戏,手机可能是调成静音模式了。”周渺背靠一棵树,目光越过众人落在郑平洲身上,“有什么事您和我说就成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郑母的声音里带了点颤抖:“平洲他父亲住院了,有时间的话,你带他回来看一看吧。”
第五十七章 消瘦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将唐乔从凌乱的梦境里拽了出来,他猛地坐起来,捂着胸口在床上剧烈地喘息。此时,敲击门板的声音也越来越焦急,越来越大声,到最后几乎是在踹门了,急促的响声还伴有男人的低吼:“唐乔,小十六,你在吗?!快开门!快开门!再不开我就报警了!”
唐乔捂着沉重的头,光着脚下床,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跑去开门。门一开,发小邵冬那张焦急的面庞就露了出来,他笑了一下,缓缓地说:“你急什么,我就是睡着了……”
邵冬的脸色实在是吓人,那模样唬得唐乔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闭了嘴。只见邵冬长腿一跨挤进了玄关,上上下下把唐乔打量了几圈,见没有什么异样才吐出一口气来,笑得很是勉强:“那就好。”
他走进来后,将手里提着的饭盒放在餐桌上,紧绷的肩膀渐渐松懈下来,脸色并没有缓和多少。邵冬住的地方离这里不算远,路上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因此当他将紫米饭、青瓜炒蛋、清炒虾仁和乌鸡汤一一摆出来的时候,饭菜都还飘着腾腾的热气。
“吃吧,我在家做好了拿过来的。”邵冬拉开他对面的凳子,坐了下去,“什么时候换个房子吧,你租的这间房子太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