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与好玩(19)
陈楠语无伦次地说完,就盘腿坐到了地上,把谱子放到面前的鼓箱上。
从第一首歌,到乐队准备第二首歌,再到刚才他独自在旁边练笛子的时候,他都没正眼看过观众。现在席地而坐,心里稍微踏实了点,他才终于敢抬头看一看。
“我操!人怎么这么多?!”
围观人群哄笑开,跟情景喜剧里的群演一样。
陈楠:“众所周知,‘我操’是程度副词,不算脏话……”
林漓听不下去了:“搞快点,蚊子多。”
“哦哦!”陈楠尴尬地抓了抓脸,“我再逼逼最后一句。”
“就是……我们杨队让我们选首演歌单的时候说,要那种,这辈子不跟朋友一起演奏一次就会抱憾终身的曲子。但我这个人呢,真的没啥志向,没志向也就没遗憾,我思前想后,觉得这好像是另一种遗憾。”
“比如我小时候在电视上听了这首歌,超级无敌想学萨克斯,结果学了没几天就觉得萨克斯好重吹起来好累,光速放弃了。所以后来……”陈楠让大家看了看自己的笛子,“我改学这个了。够轻巧吧?”
“最最最最后提醒一句。我的这首曲子和前两首歌风格完全不一样,大家应该很熟悉,听了前奏就能哼,所以别抱太大期待哦。”
他闭上眼,暗中鼓励了自己一番才重新睁开,露出笑容:“如果吹得不好,大家多多担待。”
他回头给了杨司乐一个眼神,杨司乐收到信号,顿了三秒便给出了一串快得惊人的“咚咚咚咚唰”的鼓点。
陈楠端平竹笛,深吸一口气,吹出了这首连施年这个不看动画不听流行乐的人都知道的曲子。
“《名探偵コナン~メインテーマ》!”后边有个穿别家校服的同龄人惊呼着,用日文标准地念出了这首歌的名字。
“是名侦探柯南的主题曲!”
这一个多月以来,陈楠基本把全部空闲时间都拿去练谢沉和杨司乐选的那两首歌了,自己挑的这首反而准备得仓促。
他深知自己弹吉他的水平比不上对此很有兴趣的谢沉和杨司乐,竹笛的专业水平比不上翔哥这种天才,但是前者他练着练着总能练到不拖后腿,后者他好歹吹了小十年,多少也有了点自负心。
用擅长的竹笛代替没学成的萨克斯,吹这首他从六岁追到十五岁半的动画的主题曲,就是他对杨队长选曲命题的答案,也是他能想到的,用来填补“学啥啥不行,放弃第一名”的遗憾的方法。
配角嘛,只要发挥好自己的工具人属性就好啦。
像毛利小五郎,负责带柯南出入各种命案现场,以及确保自己永远在柯南麻醉针的射程以内。
高木警官一直负责“不小心说漏嘴”,为柯南提供本不该透露给群众的案件细节。
目暮警官总是担任官方吐槽役,吐槽完毛利小五郎走到哪儿哪儿就死人,再吐槽柯南:“仔细想想,把死神带来的好像是你……”
观众看得开心就好。
随着时间流逝,和杨司乐越来越熟,陈楠发自内心地认同了自己的配角身份。
杨司乐长得精致,典型的东方婉约派帅哥,他长得一般,额头时不时还冒痘。
杨司乐什么都会,他除了吹笛子和插科打诨,什么都不会。
杨司乐的执行力很强,管理时间的能力更强,而他拖延癌晚期,不到返校那天绝不会说服自己按时完成语数外作业。
杨司乐想问题的方式很独特,他的问题到了杨司乐那里都不是问题,而杨司乐的问题到了他这儿:“啊……?你是怎么想出这种问题的?”
杨司乐这么奇妙的男孩子不当校园小说的主角,他第一个反对,简直天理难容!
“挺好玩儿的。”
首演以三首曲子外加安可《永远等待》圆满落幕,林漓把吉他还给陈楠,笑道:“名侦探柯南的主题曲,会选。”
陈楠接过来,摇了摇头:“谢谢学姐救场。”
林漓:“别,你没让我滚是你有修养。”
“是我们捡到宝了。”陈楠回了个笑。
杨司乐兴奋地把林漓找去,意图跟她介绍一下乐队,问她愿不愿意加入,谢沉搁旁边听着。他独自收拾谱子、归还鼓箱,面色沮丧。
倒不是因为观众反响平平,恰恰相反,因为这首歌普及度高,且用民乐乐器吹动画主题曲的设计很讨巧,所以他得到了今晚最热烈的掌声。
可是,他对演奏第一首歌《永远等待》时自己出的差错耿耿于怀。
他还是很拖后腿,没让他自觉退出乐队是杨司乐有修养。
施年坐在长椅上,从树后看向那边,今天第二次把目光集中在了陈楠身上。
不知道是柯南主题曲过于脍炙人口,还是这种乐队的表演形式的确有他难以言明的长处,总之,鼓点一铺,所有人都立刻变得很不一样了。
一向安静的谢沉变活泼了,饭桌上喋喋不休的陈楠变得心事重重了,没戴眼镜的杨司乐出了很多汗,变……野了?
施年发着怔,从人群缝隙中看到的那只生机勃发的手臂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操。”
作者有话说:
To陈楠:毛利小五郎做出过柯南也没想透彻的正确推理。看着很憨的高木警官有即使被C4炸弹炸死,也要留在电梯里将爆炸前最后三秒才出现的另一个炸弹存放地点的提示线索传递给同事的觉悟。随时随地吐槽的目暮警官在少年侦探团身上被凶手装了炸弹,所有人包括柯南都束手无策的最后关头说:“怎么能让那些孩子这么孤单地离开呢。”于是他回到了少年侦探团的身边,准备陪他们走完人生最恐惧的时刻,一起从容赴死。
工具人的人生也有闪耀的高光时刻。振作一点啦楠哥,在我的文里,所有人都必须有“缺点”,不过这不妨碍你同样是个非常好的男孩子。
第10章 你是生病的小朋友里最好看的
该忘的忘不掉,不该忘的倒是忘很快。施年头疼。
他从书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黑皮笔记本和签字笔,在上面写:“星期天去我爸家找小学日记本。”
写完,借光盯着这一行字想了想,他又不由自主地在后面写了好大一个“杨司乐”。
画问号。
“小名”。
画问号。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小名?以前他们是用小名互相称呼的吗?那杨司乐的小名是什么?
乐……乐?
乐乐环顾一周,发现施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于是他心里那点儿微小的、不易被人察觉的期待也跟着落了空。
跳舞的大妈们早散了,散步的牵着狗狗回家了,广场上安静得只听得见汽车鸣笛。他清点好器材,把它们寄存到保安处办公室,时间刚好到十点整。
林漓说完话第一个走。谢沉周末一贯留校,还得赶着门禁回寝室。陈楠他妈妈掐着点儿过来接人了,就在广场前的路口候着。
杨司乐和他们一一道完别,把空了的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也背着书包往地铁站的方向走。
他随手抹掉脖子上的汗,抬头望向茂密的树,突然意识到夏天已经到了。
时间过得好快,明明开学爬树上练笛子的时候春天还没正式开始。
“杨司乐。”
施年从长椅上起身。
杨司乐吓了一跳,扭头看向挺拔地站在大提琴盒旁边的施年,一时不知是高兴多一点,还是残余的气恼多一点。
“你没走?”
语调下意识上扬,应该是高兴多一点,杨司乐想。
“嗯,我在等你。”施年说。
杨司乐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模样不太体面,汗叽叽湿哒哒黏乎乎的,就赶紧把书包甩到身前找卫生纸。
“等我做什么?”
施年淡淡地说:“你好像和我很熟的样子。”
杨司乐找卫生纸的手顿住了。
“我们是小学或者初中同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