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偏离(119)
“哦……”钟时天怔忪道,“好的,你让他照顾好自己,有空的时候联系我。”
“好的,我知道了。”
之后又是江茹说了几句关切的话,通话结束了。
“可以放心了吗?”江茹对他说。
钟时天缓缓点头,说:“我回房间看书了。”
“加油,妈妈等会给你煮牛奶芋圆吃。”
钟时天一步一步,很沉重地走上楼,回到房间锁上了门,他靠着门板,手紧紧抓着胸口的衣服,他感觉心里漏了个洞,有些东西流泻而出,他抓不住,空荡荡地疼。
刚才南野希管赵疏遥叫“影秀”,他知道这个名字,赵疏遥告诉他,这是雅子给他起的日本名字。
他去了日本,本应该用回自己的日本名字。
可钟时天却没由来的恐慌。
他总觉得他的疏遥会被“影秀”取代,再也回不来了。
赵疏遥还是没有和钟时天联系,他的所有通讯依然处于失联状态,就好像……他故意断绝了和钟时天的交流。
钟时天不敢这样想,因为这实在太伤害他了。
他也不敢总是暴露出自己任性的脆弱,他们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终于显露除了可怕的弊端。
所有苦涩,煎熬,他只能自己躲起来承受。
或许他需要的不是倾诉和安慰。
他只需要赵疏遥,哪怕是说句话。
有次钟时天是在撑不住了,到江茹面前恳求她让他去日本。
“宝贝儿你明天还要月考呢。”江茹惊诧不已,“再说了,最近你没有假期,签证也没办,怎么去得了?”
钟时天没有因此撒泼打滚,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当然不能再因为一些任性的事无理取闹。
只是他失望的模样太令人同情,江茹给出了承诺,毕业之后会让他去日本来一次毕业旅行。
赵疏遥依然会和江茹联系,只不过从一月两次变为一月一次,令钟时天不可思议的是,赵疏遥似乎在拒绝和他说话。
不是专挑钟时天不在的时候打来,就是直接说“暂时不了”,钟时天无法理解他的行为,可连质问的机会。
钟时天最担心最惶恐的猜测成真了。
赵疏遥不要他了。
五月,在连续两个星期的上课后,学校终于大发慈悲给了高三学子三天的劳动节假期。
钟时天打算把这三天都花在图书馆上,这样他就能继续徜徉在题海中,分不出神去想其他事。
他终于变得坚强些了,每天依然会不懈地给赵疏遥发信息,却不再期盼他的回复。
他只想知道一个原因。
假期第一天,他八点就起床了,下楼的时候背书包,正要打声招呼说要出门了,却看到客厅来了个陌生人。
“疏遥这孩子,还大费周章弄这个干嘛。”钟平北说。
“少爷叫我务必带到,请你们收下。”陌生人说中文有些咬字不清,听着不像中国人。
是日本人。
钟时天心头猛地一跳,他跑过来问:“什么情况呀?”
“这位是松本先生。”江茹介绍道,“他在从日本东京来的,说是疏遥叫他拿支票给我们。”
“说是当初我们买了他那房子的钱。”钟平北不太高兴道,“就没说过他欠我们的,还什么还啊,多生分。”
“还多了五十万呢,他可真成阔少了。”江茹说。
钟时天在意的却不是这个,他看着松本问:“那他有没有说别的?让你带个话之类的,有吗?”
松本硬邦邦地摇头,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便起身说:“支票我已经带到了,那么就先告辞了。”然后他起身微微鞠躬,离开了钟家。
钟平北还是不太满意赵疏遥这个做法,在他看来一家人没必要分得那么清楚,他嘟囔:“简直想要跟我们划清关系似的。”
江茹啧了一声,推了下他的手臂,“疏遥不会这么想。”
钟时天脑子却突兀冒出一道声音:
他是要跟你划清关系。
心脏像是被铁锤砸出了一个窟窿,他一言不发冲出家门。
“哎时天!早餐不吃吗?”
钟时天用此生最快的速度追上松本,幸而对方没有开车,而是在路边等的士。
“松……松本先生!”钟时天喊道。
松本转头看向他,表情没有变化,“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钟时天气喘吁吁地停在松本面前,恳求道:“可……可不可以帮我联系……联系一下赵疏遥?你能联系到他的,对吧?”
松本不近人情道:“抱歉,我不能随意联系少爷。”
“拜托你!”钟时天双手合十,眉毛微蹙,显得目光格外真诚,“我只是想和他说几句话,求求你了……”
松本依然冷酷:“抱歉,要是我让无关人随意与少爷通话,也会受责罚的。”
无关人这三个字深深伤害了钟时天,他甚至迟缓了几秒才说出话了,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没出息,可就是抑制不住哭腔:“我不是无关人啊,他是这么说的吗?他怎么可以这样,他骗我,他骗我……”钟时天无语伦次了,鼻子的闷堵让他话都说不清楚,他知道自己现在就像个疯子,哭得那么无礼,那么丑陋。
松本没想到他会突然哭出来,要是动手他轻松应付,可这样他就束手无策了,还哭得这样委屈可怜,明明是个大男生,却偏偏很让人动容。
路人都看过来了,松本一脸严肃恶相,此情此景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欺负人。
“别哭了,真不像话。”松本皱着眉,拿出干净的手帕塞给钟时天,“好了好了,我帮你联系。”
钟时天两手抓着手帕擦眼泪,还很有礼貌:“谢谢你……”
松本拿出手机拨出了号码,还没接通钟时天却在旁边又蹦又抓,所有小动作都在说,他现在就想要手机。
松本无奈,只好给他了。
钟时天如获至宝,手机贴着耳朵的那一刻,通话接通了。
“どうしましたか 松本さん(松本先生,怎么了)?”
清冷的声线低沉了很多,语气随意而漠然,让钟时天感到陌生,但内心无法抑制的狂跳着。
是赵疏遥。
他要用力咬着内唇,才能把哽咽逼回去,他小心翼翼地开口:“疏遥?”
手机那头沉默了,可钟时天却能听到骤然失控的呼吸声,那样的紊乱而急切,好像是一下被放置于真空之中。
又好像冰冷的死人,忽然得到了一线生机。
“……时天?”赵疏遥的声音轻得像是怕触破一个美好的梦境。
第九十章
“赵疏遥,你……”听到赵疏遥的声音,听到他在叫自己的名字,钟时天一时百感交集,有恍如隔世的不真切,有咬牙切齿的愤恨,但更多的还是欣喜雀跃。
他终于联系上赵疏遥了。
“为什么不理我?”钟时天说出这话,心里就紧缩成一团,酸涩得厉害,“整整三十七天,你一个字也不跟我说,短信不回,电话不接,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对不起。”赵疏遥哑声说。
“我不要你道歉!”钟时天几乎被激怒了,他少见的对赵疏遥龇出尖牙,“我要一个解释,你认真告诉我,如果能说服我,我会理解的。”
赵疏遥却长久的沉默着,最后还是那三个字,“对不起。”
钟时天死死咬着嘴唇,才能压抑自己不发出不争气的哭声,他平息了一会儿,才颤声说:“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赵疏遥只是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时天,时天,时天……”
似乎那些不能宣诸于口的爱语,藏于心底的情感,都埋藏在这两个字里。
“我在呢,我在呢。”钟时天哽咽着答应,“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嘛,告诉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