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照片不一样(61)
扭打间捆在椅子上的绳索松开,胳膊一时半会儿还抽不出来。被谭迁按压在地上的顾宜乐呼哧呼哧地喘气,屈起膝盖给露着下半身的变态一记重击,啐骂道:“口你大爷!”
谭迁闷哼一声,背着光的脸埋在阴影中,变得极其难看。
他一手捂裆,一手掐住顾宜乐的脖子,趁顾宜乐的手臂暂且不能动弹,按住他不让他跑。
“怎么,不愿意?”谭迁忍着痛,眼中的血丝连成一片贪婪的鲜红,“你早就该被我干了,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
可惜,没说完的话在一声轰然巨响里戛然而止。
压在身上的重量消失,阴影软绵绵地歪倒。
没人知道一个变态等了多久,也不会有人想知道。
许是因为缺氧,一阵刺耳的眩晕后,顾宜乐听见了琴弦崩断的声音。
a弦和e弦,最常拉也是最脆弱的两根弦。
后背离开冰冷的地面,被拥入一个宽阔怀抱的时候,他的耳边不合时宜地响起在医院听过的《卡门幻想曲》——音乐进行到中后段,他看见卡门笑着将一朵鲜花抛给了何塞,伴着热情的旋律为他舞蹈。
顾宜乐闭上眼睛,大口呼吸自大敞的门外灌入的新鲜空气,心想我也要把花送给这个人,就算被他刺死也心甘情愿。
幸好他不是何塞,他不会为世俗陈规约束,不会摇摆不定,更不会怯懦退缩。
他那么那么好,会坦然地接过顾宜乐递来的鲜花,然后将顾宜乐紧紧拥抱。
“乐乐,别怕。”一道很轻的声音盖过音乐响在耳畔,“是我。”
深吸一口抱着他的人身上清冽却温暖的味道,顾宜乐喘息着回应:“我知道。”
两人就这样抱着,无视周遭所有的喧嚣。
待尘埃落定,邪恶远离,一切令人胆颤的恐惧都撤出身体,思绪被拉回现实的顾宜乐倏地攥紧掌心的布料。
“你不是去工厂了吗?”还在发懵的顾宜乐问,“怎么跑这里来了?”
当筹谋已久的惊喜真变成了惊吓,沉稳如梁栋也难免乱了阵脚。
缓慢呼出一口气,梁栋平复了心绪,选择性地略过为了赶到这里所做的种种努力。
他只说:“因为……我是你的守护者。”
第38章 人家喜欢死了
顾宜乐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可能是被梁栋抱到车上的时候,也可能是行驶在郊区通往市区的路上。路面太平稳,车里也没人说话,昏昏沉沉间,他不睡一觉都对不起这份得来不易的安静。
于是他又做梦了,接着下午的那场。
还是那座很高的山,风景却大变样。乌云褪去,暴风止息,露出黄澄澄的一颗太阳,他顺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找到了一条通往山下的路。
路不长,笔直平坦,两旁的树丛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荡,他看见路的尽头站着一个人,与他对视后,毫不犹豫地向他敞开臂膀。
风雨过后应该是岁月静好的苏醒,可顾宜乐偏偏不走寻常路,掀开眼皮,双眼对上焦,看见背朝他站在窗口的身影,便条件反射地从床上跳了起来,脚一沾地就跨步上前,从背后将这道身影抱住。
“你回来了。”他将准备许久的欢迎致辞轻易地说出了口,“你还知道回来啊?”
被猝不及防抱住的梁栋将将怔住,就被顾宜乐的隐含抱怨的言语逗笑。
他没有立刻挣开,而是用手握住顾宜乐圈在他腰上的手,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顾宜乐又拼命摇头:“不,一点都不晚,刚刚好。”脸贴着梁栋的后背蹭啊蹭,说着又有点委屈,吸了吸鼻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梁栋拍了拍顾宜乐的手:“先松开,把鞋穿上。”
“不穿,就不穿!”好不容易抓到真人的顾宜乐就是不撒手,“你回来都不告诉我,好气哦。”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我不听我就不听”顾宜乐撒娇上瘾,抱着梁栋的不倒翁似的腰左摇右晃,“呜呜呜老公,人家好想你。”
梁栋身体一僵,耳尖被这称呼弄得骤然升温。
神经大条的顾宜乐完全没意识到问题,树袋熊一样挂在梁栋身上,晃晃悠悠转过身面向门口,才发现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在。
12345,一个都不少。
彭舟满脸“这竟然是我乐哥”的惊恐表情,蒋榆一副 “我就知道”的不屑神情,卢箫笛就差在脑门写上一句“我是谁我在哪儿”了。
两位上了年纪的家长稍微淡定一点,管梦青放下手中削了一半的苹果,催促着同样在发呆的顾东:“走了走了,还不赶紧出去给俩孩子腾地方?”
来者是客,到底是没把人轰出去。
正好警察来做笔录,顾宜乐把记得的事情经过讲述一遍,说到是在医院遇袭,他又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孩子呢?我说于皓轩。”
“放心吧,那小孩没事。”彭舟说,“你们家保镖发现你人不见了也没慌了阵脚,把孩子一块儿捎带上了。”
卢箫笛接话:“昨天那一遭把孩子吓坏了,哭了一宿,这会儿哭累了正在隔壁睡觉呢。”
顾宜乐放心地躺了回去,偏头看向梁栋:“那你怎么知道我会在那里?”
梁栋抬手轻轻碰了下他额角贴着的纱布:“先休息,等下慢慢告诉你。”
休息是暂时休息不成了,警察走后几个年轻人还围绕着昨晚如同电视剧般惊险刺激的情节讨论不休。
“我真是服了谭迁那狗东西。”卢箫笛骂道,“还以为他吃够教训就能消停了呢,没想到胆儿肥了,居然敢绑架我们乐乐。”
“变态之所以是变态,就是正常人想象不到他会在何时何地发什么疯。”蒋榆说。
彭舟也参与分析:“听警察那口气,谭迁是早有预谋,还拉了系花下水?我的天,真是丧心病狂。”
蒋榆斜他一眼:“我看你关心的是系花吧?”
“天地良心,她也是帮凶,谁关心她谁是小狗。”
“你就是狗。”
……
那边年轻人的话题说着说着就跑偏了,这边管梦青和顾东作为家长更担心顾宜乐的身心状况,一人一边握着他的手。
“我的儿,遭大罪了。”管梦青哭了。
“都怪爸爸不好,当初要是早点接受,早点收集证据把那家伙告上法庭,你也不会……”顾东也要哭了。
当事人顾宜乐全场最镇定,哭笑不得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就身上磕破点皮,养几天就没事了。”
对于真心待他好的人,顾宜乐向来只记好不记坏。再者当年事情闹得那么难看,先是被同性绑架再是暴露性向,一般的家长如何受得了?
能有愿意查阅资料、学着接受孩子性向的开明父母,已经是多少人求不来的幸事了。
父母抹了会儿眼泪,欲言又止,看样子还有话要说。
梁栋和其他三人识相地出去了,门带上,管梦青凑近了点:“儿啊,小梁平时管你叫什么?你都叫他老公了,他怎么也不表示表示?”
顾东也瞎着急:“爸爸瞧着他人高马大的,力气肯定不小,平时不会家暴你吧?”
顾宜乐:……
果然是亲爹亲妈。
待到病房里只剩两个人的时候,顾宜乐把来自父亲的担心转达给了当事人,梁栋听完迷茫了片刻,然后摇头说:“我不会对你使用暴力。”
“我不信。”顾宜乐撇嘴耍赖,“我都看见你打谭迁了,那么沉的铁椅子扛起来就照着他脑袋砸。”
梁栋忙碌一夜,都快忘了自己干过什么了,闻言稍稍回忆了下,说:“他欺负你。”
不知怎么的,顾宜乐的泪点又冒了头,并长在了奇怪的地方。被谭迁绑到那个可怕的屋子里没哭,打斗中撞到头蹭到胳膊也没哭,这会儿从梁栋口中确认自己挨了欺负,顾宜乐强打的精神和伪装的坚强土崩瓦解,化作一捧细软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