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斤八两(46)
纵使何越做足了准备,但他还是有一刻是窒息着的。
王承弋站在门后,看着一前一后的两人笑了起来,仿佛很高兴的样子,可惜没等他高兴多久,就被何越一个动作扫了兴。
何越走到齐斯前面,用身体作为阻挡,将齐斯与王承弋之间的距离拉开,除此之外更是把齐斯完完全全掩在身后,保护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人呢?”何越语气生硬,墨镜后的眼睛不知是不敢还是不愿,绕过了近在眼前的人,只顾窥探屋内的情况。
王承弋缄默不语,他貌似看穿了何越挡了近半张脸的黑色镜片,看出了何越的躲闪,他一手扒着门,一手撑着门框,高挑的身躯将何越的视线堵了个严严实实,让何越只有看着他这一个选择。
何越“啧”了一声,又惜字如金道:“让开。”
“我就不让呢?”王承弋抬起下巴,睨着他,不肯让步。
“那就别逼我动手。”何越左手成拳,重重地顶在王承弋身上,凶狠道。
只是王承弋纹丝不动,他全然忽略了何越的恼怒,反而暧昧地看了看自己的胸前,意味不明地说:“我求你动手。”
齐斯在后面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见他们说话,以为要打起来了,紧忙出声阻止:“小越,别冲动。”
“呵。”王承弋听到这称呼,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不再杵在原地,顺着何越的力气让开一步,侧身留出空间让他们进来。
齐斯冲进屋里,四处张望寻觅,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他求助地望了王承弋一眼,但王承弋却在凝视何越,那眼神让齐斯觉察到了什么,他一愣,却没时间顾及这些细枝末节,转头便大喊女友的名字,喊了几声,便从远远的地方传来了一个女声回应他。
这房子不是一般的大,前后两个会客厅,齐斯顺着声音,整整穿过了六七十米的距离,来到了位于另一端的客厅,在他出现的同时,一个娇小的身影窜了过来,直直扑进齐斯怀里,紧紧拥抱在一起。
何越和王承弋跟在齐斯后面,将这一幕看了个清清楚楚,此时他们俩更像是一伙的,站在一条线上,一个抱着手一个插着兜,都对那一男一女身上冒出的感动和温馨不为所动。
何越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旁边的王承弋拽了他一把,何越警惕地看过去,但见王承弋朝他撇撇头,示意他们换个地方说话。
他跟着王承弋走出别墅,后院有个泳池镶嵌在宽阔的草坪里,更远一点的地方有个私人码头。这码头还是短了点,何越就算站到了码头尽头,还是能看见落地玻璃窗里的那对璧人,并且他总是不由自主地看过去。
何越下意识搓着手指,这是他犯了烟瘾时的习惯的动作。
王承弋靠在栏杆上,看了看何越,又看了看齐斯的方向,再将视线放回何越脸上。这里的风有些大,王承弋的眼睫总是被不听话的发丝打扰,搅动了他的眼中忽明忽灭的光点。
“你说的就是他吗?”王承弋问。
第38章
“就是他吧。”王承弋双肘后撑,仰着脑袋远眺天边厚实如棉花糖样的云层,姿态随意而舒适:“那个你念念不忘的老情人,是齐斯吧。”
“你他妈不要乱说。”何越厉声说道。
王承弋恍若未闻,自说自话一般,问何越:“你还喜欢他吗?那时候你跟我说你只是没办法忘了他,你说的是实话吗?你现在心里还想着他吗?”
“你有什么资格来跟我兴师问罪?”
“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骗了我。”王承弋闷声说。
何越反过来被倒打一耙,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恼怒之余,还惊讶与王承弋精湛的演技,论起欺骗,他何越只有甘拜下风的份。
王承弋只能看见何越下巴疏离的线条,那副墨镜简直碍眼得很,他忽地一步跨至何越面前,抬手捏住眼镜的鼻梁,在何越来不及反应时迅速取下。何越习惯了暗色的环境,猛然间被拿掉了墨镜,日光涌入眼中,何越蹙起眉头,闭上了双眼。
就在他闭眼的那一秒,王承弋将自己的嘴唇送了上去,如羽毛落在何越的唇上,柔软得几乎感觉不到存在,相比之下王承弋鼻腔内吐出的气息显得更加不容忽视,一呼一吸的频率都是如此的熟悉。
不远处的水面上驶来一艘游艇,轰鸣的马达声将处于愣神中的何越惊醒,他双手推开王承弋,王承弋料到何越会这样,早有准备,他顺势倒退两步,再次把自己砸回栏杆,靠在上面。王承弋这下总算可以将何越所有的情绪和反应尽收眼底,其中便有何越推开他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看向别墅那边,浑身写满了戒备。
“你怕他看见,你果然还是喜欢他。”王承弋失望道。
何越是怕齐斯看见,但不是因为还喜欢着,而是单纯的不想让齐斯知道他是同性恋。可即便如此,何越也不想跟王承弋解释,他们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他没义务去解释了。
所以,何越抱着破罐破摔的心理,说道:“你难道不是?”
王承弋没有辩解,反而坦荡地笑了出来,两手一摊,指尖还晃晃悠悠地挂着何越的墨镜,他承认道:“我是。”
“既然如此,你凭什么说我骗你。”何越讥讽道:“你和我,都是一样的。”
王承弋眸中幽色渐深,他慢慢地摇着头:“我跟你不一样,很不一样。”
“你更卑劣。”何越说。
“是我更清醒。”王承弋朝着齐斯所在的方向扬起手:“你看看他的样子,多直啊,我只花了两个月就清楚的认识到他永远不会是一个gay,你花了多少年?”
“两个月?”何越冷哼一声,对王承弋的妄言嗤之以鼻。
王承弋接着说道:“ 我知道他不可能跟我在一起,所以——”他在背后做些小动作,捣捣乱,取悦自己,也未尝不可。
但何越想到的可不止于此,忽然他挑起一抹假笑,克制着情绪,平静说出:“所以你每个情人都必须像他,就像John,包括我。”
此话一出,周遭一切仿佛霎时凝固,连空气也被冻住,只余些许微鸣回荡在他们之间,在耳边重复着刺耳的声音。王承弋营造的游刃有余被何越一句话刺破,连带着他脸上的表情。
何越这时候竟生出一种快。感,看着王承弋的面具逐渐破碎剥离,就像他砸碎的那面镜子一样,从完美无缺变得残破不堪。
王承弋这次是真的慌了,他第一个反应是否认:“不是。”
“我不是瞎子。”何越掀开了他们之间最后一层遮羞布,将里面的内容物摊在阳光下曝晒,所有肮脏都会因畏惧而燃烧起来,谁心虚了,谁便会被架在火上,享受煎熬。
“不对,不是这样的。”情势瞬息万变,脱离了王承弋的掌控。
两天前,被何越挂断电话的王承弋脑袋一热,计划了今天的一切。在等待着何越与齐斯赶来的时间里,王承弋才稍稍冷静下来,他彼时蹲在门边,数着地板上的木纹,还在迷茫地自问着自己究竟想达到怎样的目的,直到门铃响起,王承弋也没得出个所以然,但在开门后,所有问题就剩下一个答案——
“我还想跟你在一起。”王承弋说。
何越被王承弋说出这句话时的笃定所迷惑了,因此在王承弋靠近时他没有选择远离,王承弋对他伸出的手是那么具有诱惑力,只要何越肯牵上去,就能溯洄昨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沉浸在美梦之中。
但是。
“我不是瞎子。”何越又一次重复:“但我做过最瞎眼的事情,就是选择跟你在一起。”
王承弋怔住。
“这也是我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将时间浪费在你的身上。”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王承弋问。
“不然呢?你真当我很闲?喜欢陪你玩什么替身游戏?”
“我没有在玩游戏。”
“对那些被你玩弄过的人说吧。”
“那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