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问候(77)
“冯灯搬家了?搬哪了?”
“滨河北路、一号院、一号楼。”宋新元抬眸望望冯灯,寻求夸奖。冯灯摸摸他的头发,去拿吹风机。
厉明洲沉默片刻,问:“你明天回家吗?”
宋新元:“那不是我的家,我现在有家了。”
“小兔崽子!”厉明洲气道,“你的衣服还要不要了?”
宋新元纠结了一会儿,摇摇头:“我穿哥哥的。”
“……”厉明洲无奈道,“冯灯呢,让他接电话。”
冯灯取走宋新元的手机,关闭免提模式,直截了当道:“他以后和我住一起。”
厉明洲:“你在新元国际买了房子?什么时候买的?全款?”
冯灯选择性地回答:“按揭。”
“首付多少?月供多少?还多少年房贷?”
“跟你没关系。”
厉明洲冷嘲热讽道:“你丢了铁饭碗,受过处分,能不能回医院都是个问题,宋新元也没办法工作,你们准备守着那地方喝西北风吗?有热心是好事,但必须考虑实际情况,你应当清楚,你们这样下去长久不了。我打算带宋新元去看病,至于你的好意,我替我弟心领了。”
“他没病。”
“呵呵,过几天把人送回来,别等我去抢。”厉明洲挂断电话。
冯灯放下手机,给宋新元吹头发,神情淡然。宋新元晃晃脑袋,开始脱睡衣。
冯灯阻止他的动作:“怎么了?”
宋新元踢踢腿,努力蹬掉裤子:“我想试试你的衣服。”想一出是一出。
冯灯愣了愣,他其实按照宋新元的尺寸,买了几套夏装,都挂在柜子里。宋新元趁冯灯出神,脱得光溜溜的,只留下一条内裤,跳下床搜罗衣柜,瞅到一件白衬衣,不管不顾地往身上套,扣子扣得零零散散,得意地看向冯灯:“哥哥,合身吗?”
冯灯打量着宋新元,滚动了两下喉结,将人拉入怀中。宋新元跨坐在冯灯腿上,搂着冯灯的脖子,继续问:“合不合适呀?”
“合适。”不合适。
“那我就穿你的了,行不行?”
“行。”不行。
冯灯叫宋新元躺下,去冰箱找了两块冰,隔着毛巾敷在宋新元眼上。宋新元的嘴巴是自由的:“好凉,我们在做什么呢?”
冯灯:“敷眼睛,你白天哭太多次,眼睛哭肿了,如果被别人看见,他们肯定怀疑我欺负了你。”
“你就是欺负我了,”宋新元小声说,“我不想出去见别人。”
“害怕出门?”
“我们一直待在家里,好不好?”宋新元不答反问。
“嗯,”冯灯躺在宋新元身边,慢条斯理道,“我们藏在这,哪里都不去,没有食物就喝水,没钱买水就渴着,直到停止呼吸。某一天,有人发现了我们的尸体——”
“不要!”宋新元扭头,冰块滑进脖子里,他打了个寒颤,缠着冯灯的腰,伤心道,“我不要饿肚子。”
冯灯:“我买房子花光了钱,我们买不起吃的,只能饿肚子。”
宋新元愁眉苦脸:“那怎么办,我们把房子退了吧?”
“退不掉,已经买了三年,”冯灯问,“你来赚钱养家,可以吗?”
“可以呀,”宋新元不假思索道,他亲了下冯灯的侧脸,发出响亮的“吧唧”声,“哥哥,别担心,我赚钱养你。”
冯灯捂住脸,翘起唇角:“谢谢你。”
在宋新元入睡后,冯灯走到窗边,望着护城河,若有所思。六年前,他和宋新元分手,最后一回碰面却不是分手当天,而是在四年多前的法庭上,他帮苏梅作证,打赢了官司,眼睁睁看着宋新元坠入绝望的深渊,心底有种快意。
他当时想,宋新元那么爱记仇,永远都不会原谅他,那就这样吧。不久,他偶然瞟到“新元国际”发布的售楼信息,鬼使神差地抢购了这所别墅,用尽积蓄。去年春节期间,房子竣工。去年四月初,宋新元住进了他租的两室一厅。
他瞧着宋新元的身影,感觉挤得慌,五月份着手装修别墅,在冬天到来之前装修完毕。他没料到自己会与宋新元复合,当宋新元即将杀青时,他提出同居,倒有试探的意思。若宋新元答应他,他就把别墅当作生日礼物,送给宋新元,但谁也料不到将来的事。
他买新元国际的房子,最重要的原因是,宋新元曾经的家在新元国际,在护城河的另一边。他原本以为,往后余生,他们能够遥遥相望。可惜,宋新元为了还债,卖了那个房子。
宋新元丢了一个家,他如今试图给宋新元造一个新家。然而,宋新元清醒之后,愿意留在这里吗?
冯灯失眠半宿,早晨去隔壁房间抽烟,听到宋新元的呼喊声,掐灭烟,走回卧室。
“哥哥——”宋新元揉揉眼睛,伸出双臂,“你去哪了?”
冯灯抱起宋新元,坐在橱窗的海绵垫上:“看日出。”
宋新元嗅嗅冯灯的衣服,一脸嫌弃:“看不到啊,有烟味。”
“隔壁能看到,那里有个大阳台。”
“我也要去。”
冯灯锁住宋新元的四肢:“不急,你今天陪我去个地方,回来再看阳台。”
“去哪里?”
冯灯盯着宋新元的眼睛说:“去医院。”
宋新元慌乱不安:“我没病……”
“对,你没病,”冯灯道,“是我生病了。”
宋新元急忙问:“什么病,你哪里不舒服?”
冯灯握着宋新元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处。
九点,冯灯领着宋新元,来到林欢的诊疗室。林欢看了看宋新元,说:“冯医生,好久不见,谢谢你帮我传话。”
“不客气。”冯灯让宋新元坐在墙角的椅子上等他。
林欢笑了笑:“打完官司,我向他递了名片,他没来找我,令你失望了。”
冯灯:“失望什么?”
“他错失了一个察觉你心意的机会,糊里糊涂地送你进医院,人也变得糊里糊涂……”
冯灯:“我没想到他会变得神志不清,他的自闭症好得差不多了,他没自己想象中那么糟糕。”
“他发觉自己不正常,太自卑了,认为自己配不上你?他的精神问题是和你重逢后出现的吧?经历恩师死亡、父亲去世……我猜测,你进精神病院的事,给了他致命一击,”林欢问,“你为什么那样做,究竟是为了惩罚他,还是惩罚你自己?”
冯灯没回应。林欢提及老生常谈的问题:“你喜欢他吗?”
“嗯。”
“能接受他吗?”
“……能。”
“你依然很犹豫,像上次一样。你是不是可怜他,才和他在一起?”
“不,我不该喜欢他,他不用自卑,”冯灯缄默良久,说,“自卑的人应该是我,我从小就嫉妒他。”
作者有话说:
不是骨科,哈哈哈。有些内容,我原本只想暗示,不打算明说,但我发现留白太多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就争取在正文讲清楚吧。
第59章 水中捞月
冯灯原本叫程灯,他父亲叫程烁,是一名外科医生,毕业于千阳大学。他母亲吕舒涵和程烁是相亲认识的,属于包办婚姻。
在冯灯四岁那年,程烁从县医院转到市医院,购置一套两室一厅,携妻儿搬家,落脚千阳市。吕舒涵辞了县城的工作,在家附近找了公司当会计。来年初春,程烁某天领着一位朋友回家,那人是他的大学同学——宋砚青。
宋砚青买了水果和玩具上门,跟吕舒涵打完招呼,递给冯灯一个汽车模型:“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冯灯没有接玩具,也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