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一天(30)

　　齐元的脸拉得更长了。
　　下出租车之后，齐元简直要晕倒，心想这怎么都是那种自建的小楼房啊！哦还有平房！就算是镇子里也都是普通小区吧，这是哪里啊？怎么直接进村了？
　　气死了！虽然都怪自己但还是很生气！
　　一直和林宵北闹脾气，林宵北也没不耐烦，反而觉得他这幅样子很好笑似的，还拿手机拍他的脸。
　　“你拍我干什么？”齐元抢他的手机，“删掉。”
　　“我发现你生气的时候一直瞪着眼睛。”林宵北把手机举高一点，“别瞪了，你眼睛本来就很大，再瞪就变成外星人了。”
　　齐元很想吐血。
　　走了会儿，他们看见路边有个老太太在卖冰糖葫芦，林宵北买了两串递给他，齐元臭着脸咬了一口，觉得很好吃，又没那么不高兴了。
　　“多买几串呗。”齐元小声对林宵北说：“让她早点回家。”
　　林宵北也没说什么，把剩下的糖葫芦都买了，好在也没剩多少，装在塑料袋里拎着也不会很奇怪。
　　“好辛苦啊。”齐元咬着糖葫芦说：“这么冷还出来卖东西。”
　　“嗯。”林宵北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孩子不心疼她吗。”齐元回头看看老太太的背影，“这么冷，也不可能是为了打发时间才出门的吧。”
　　“因为命啊。”林宵北抓着他的手放进自己兜里，“人和人的命是不一样的，你去问她，她可能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只能说没办法，就像你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过上现在的生活，因为生下来就是这样的。”
　　齐元有点难过，是吗，那你的命就是要去当我们家的小孩吗，你是不是也觉得没办法。
　　本来还想闹着找个好点的地方过夜，现在想想算了，其实也没那么矫情，在哪里都一样住。
　　“快到了。”林宵北说：“可能要和他们一起吃晚饭，吃完了就带你去镇子里找个旅店，等等到了别人家里就不要闹脾气了，不喜欢吃他们家的饭就少吃点，晚上再吃别的，不可以一口都不碰，那样不礼貌，听到没？”
　　“听到了。”齐元说：“你手不冷吗，拎那么多东西，我帮你拎吧。”
　　“不用。”林宵北说：“快吃。”
　　齐元只好加快速度啃糖葫芦。
　　好不容易到了，齐元好奇地四处看，发现这里还是那种自建小楼，三层，外面看着很好看，屋子里有点空，地上都是雪化了之后的泥水。
　　好多人啊，齐元懵了，看着他们乱哄哄地说了一会儿话，一点也没有尴尬的气氛，完全没有齐元担心的冲突发生，林宵北把礼物放在一边，他们还一直说不用不用，浪费钱干什么，林宵北把糖葫芦分给他们家的小孩子，小孩子们还笑嘻嘻地说谢谢哥哥。
　　不过也是吧，本来就不是很亲近的人，抚养林宵北也不是他们的义务，拒绝抚养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当然可以像现在这样很自然地说话了，只有见到非常恨，或者非常喜欢的人才会尴尬吧。
　　打完招呼，林宵北带齐元走到里面的房间，看见了躺在床上的老太太。
　　好老啊，齐元想，有一百岁吗？头发都变成银色的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老的老太太呢。
　　不过这个老太太虽然身体不太好，行动都不方便，但是精神还不错，一眼就认出长大以后的林宵北，来拉着他的手和他说话。
　　……听不懂。
　　齐元疑惑地想她在说什么，这是哪里的方言，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啊啊啊啊，我是假的本地人吗？刚才在外面他们也没说普通话，我都听懂了啊。余希疃碓挣离。
　　让他意外的是，林宵北居然懂了，还用那种陌生方言和她聊天。
　　好神秘的男人！齐元顿时对他哥生出一股崇拜之情。
　　房间里有个用来取暖的小炉子，上面放着几个小土豆，好像是老太太特意给他们准备的，林宵北和她聊天，偶尔把土豆翻个面，齐元更加觉得林宵北深不可测，他居然敢直接用手去碰土豆！不烫吗？
　　在聊什么呢，大概是聊哥的爸爸妈妈吧，老太太都哭了，不过哥没哭，也是，哥本来也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
　　土豆熟了，林宵北拿起来一个，放在炉边凉了一会儿，吹了吹，剥了一半的土豆皮，把土豆送到齐元嘴边。
　　咬一口，齐元觉得要晕倒了，好香啊！
　　肚子好饿。
　　他一边吃一边小声问：“哥，你们在说什么，哪里的方言啊，我听不懂。”
　　“我爷爷老家的方言。”
　　“他们不是一直住在这里的吗？”
　　“不是。”林宵北说：“三十多岁的时候才过来吧。”
　　为什么要过来呢？大概是为了赚钱吧，人挪活树挪死，齐元心想，能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也很厉害呢，其实这个小楼看着挺漂亮的，盖起来也要花很多钱吧。
　　晚饭是在家里吃的，林宵北还担心齐元挑嘴不碰，没想到齐元吃了好多。
　　真的很好吃啊！每一道菜都好吃，馒头香喷喷的，因为屋子里有点冷，可乐放得凉凉的，好喝！齐元一边吃林宵北递过来的虾一边想，为什么自己家的菜没别人家的菜好吃。
　　吃完饭齐元都有点困了。
　　林宵北怕等等不好打车，想早点带他走，可是老太太一直拉着林宵北说话，齐元只好戳戳林宵北，小声对他说：“那就住在这里吧。”
　　最后还是决定住在这里，主人家给他们收拾了一间不常用的卧室，有点冷，好在开了电热毯也不至于感冒，不过被子什么的一看就很久没洗过，林宵北怕齐元不高兴，说晚上垫着自己的衣服睡，齐元也没说什么。
　　林宵北又被拉去和老太太聊天，齐元跟屁虫一样跟着。
　　其实林宵北挺意外齐元今天会这么听话，他还以为齐元会闹着早点走闹到满地打滚呢。
　　长大了一点啊，林宵北想，不过齐元本来就是个很懂事的小孩吧，只是之前被惯坏了，其实他心地很善良，很心软，很有同理心，也知道为别人考虑，很多话你只要好好和他说，他都会听的。
　　但是没人好好和他说，他爸妈只会惯着他，自己只会不耐烦地哄他。
　　还挺可怜的，都十几岁了，也不知道怎么建立正常的亲密关系，突然在自己这里找到了一点温暖，就沉迷到失去自我，一步都离不开，大概是很怕自己不要他，觉得失去自己之后就不会有人好好对他了吧。
　　看他乖乖地坐在自己身边打瞌睡的样子，林宵北忍不住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齐元也顾不得别的，就这么搂着林宵北的胳膊睡了。
　　老太太说他和齐元兄弟感情好，林宵北笑了笑，说他爸妈没时间带他，都是我陪他，所以和我感情好一点。
　　“当官的忙啊。”老太太说。
　　“不是当官的。”林宵北解释，“他爸妈是做生意的。”
　　他这么一说，老太太好像想起什么似的，问林宵北齐元家里是不是盖房子的。
　　“盖房子的？”林宵北愣了一下，“是做房地产的。”
　　老人可能不清楚这些，觉得盖房子房地产都差不多，这倒是没什么，但她怎么会知道齐元家里是干什么的？
　　林宵北细问，老太太说了一个让他更意外的回 答，她说林宵北的爸告诉她的，他和齐元的爸一起做生意盖房子。
　　再继续往下问，老太太也不知道更多了。
　　林宵北突然涌起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
　　他记性很好，小时候的事情他也记得，但是他从来不记得自己爸爸提过认识齐颖和，而且他爸也不是做房地产的。
　　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是他妈，他妈在少年宫当钢琴老师，自己还收了几个学生，有时间了就会去学生家里上课。他爸好像没什么固定的工作，但是很忙。
　　刚换房子的时候，林宵北问他爸哪来的钱，他爸说中了彩票。
　　现在想想，只靠妈妈赚的钱，真的供得起他们那种水平的生活吗，中彩票不是捡白菜，没那么好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