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一天(51)

　　上一次自残的伤口刚愈合，齐元又有点想试试，不过他觉得林宵北肯定会发现，因为现在林宵北现在会格外在意这个，他晚上起来去洗手间，水龙头开的时间稍微久一点，林宵北就会在门口等他，每天起床之后也会习惯性地拉起他的袖子看看有没有新的伤。
　　于是齐元第一次尝试在腿上下刀，在胯骨下面一点，穿四角内裤的话可以盖住，不和林宵北上床的话就不会被发现。
　　好在最近林宵北对他都很好，他说学习很累想早点睡觉，不想做，林宵北就真的不做了，只抱着他睡。
　　但试了两次之后还是被发现了，齐元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很不会撒谎吧，做了亏心事就会被看出来。
　　齐元很害怕，他知道林宵北肯定会生气的。
　　甚至害怕他狠狠抽自己一个耳光。
　　但是林宵北没有打他，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了那把银色的裁纸刀，当着齐元的面往自己手臂上也割了两刀，比齐元割的深很多。
　　齐元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你干什么啊……”齐元慌张地拿纸巾盖住他的伤口，想下楼去找医药箱，却被林宵北拦住了。
　　林宵北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随手把刀放在一边，对齐元说：“我一直不强制带你去医院，是因为知道你对这个话题很反感，我怕刺激你，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伤害自己不是没有后果的，以后我每天都会检查你的身体，你想找机会继续自残当然可以，你背着我自残一次，我就会当着你的面往自己身上动一次刀，如果你觉得难受或者害怕，不想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那就不要背着我伤害自己。从明天开始我会帯你去看病，如果医生说你需要住院，我也会送你去住院。”
　　齐元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慌乱地摇头。
　　“齐元，你是不是觉得，你爸死了，这个世界上就没人爱你了啊？我林宵北只是一个过去时，只是你犹豫着要不要扔的一个垃圾？”林宵北抬起齐元的脸，强迫他和自己对视，“我告诉你，你接下来的人生还有你的身体都不属于你自己，我每天尽可能的陪着你，哄你开心，不是为了让你背着我自残的。”
　　齐元愣了一下，更慌乱地摇头，“我没有——”
　　“没有什么？”林宵北冷笑了一下，“你觉得我在干什么，闲着无聊泡你？我缺人陪我上床？我拿你当什么，你又拿我当什么了？你往自己身上动刀的时候想过我也是会难受的人吗？”
　　他说完就转身出去了，齐元想追，被他推了回 去。
　　“干什么，没看够是吗？”林宵北举起手臂，“没看够就好好看看。”
　　鲜血淋漓，皮开肉绽，看得齐元话都说不出来。
　　林宵北下楼，齐元跟在后面，林宵北回头看了他一眼，坐在沙发上，随手摸了一包烟出来。
　　啪地一声，烟被点着了，齐元欲言又止，翻出医药箱，蹲在地上给他包扎。
　　林宵北抬起手躲开他，血滴下来落在地上，小猫好奇地踩了踩，又跑走，弄得地板上都是血渍。
　　齐元试探着把他的手臂拉下来，好在这次林宵北没有躲，齐元松了一口气，不太熟练地上药消毒，拿绷带一圈一圈地缠。
　　冷静下来才觉得手麻麻的，像是被电打了一样，齐元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觉得自己很笨拙，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打好那个结。
　　明明很想哭，却哭不出来，大概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不是应该哭的时候，还有需要他去负责的人。
　　很难描述自己心里的感觉，除了难受还有愧疚，如果说之前还想着或许会分开，现在已经完全不敢想了。
　　好不容易包扎好，林宵北已经抽了第二根烟，还随手把烟灰弹在地上，和着猫踩出来的血印子，把地面搞得乱七八糟。
　　齐元鬼使神差地说：“你不是答应我戒烟了吗。”
　　“所以呢？”林宵北偏过头吐出一口烟，“你答应过我的事情更多，你做到什么了？”
　　齐元知道自己说什么都不对，犹豫半天，只能坐在他的身边，试探着抱住了他。
　　“少来这套。”林宵北把齐元推到一边。
　　但是齐元敏锐地感觉到他好像没那么生气了。
　　又凑过去，林宵北这次没有推开他，抽完烟之后，突然狠狠咬了齐元一口。
　　咬的还是嘴，齐元觉得林宵北好像特别喜欢咬他的嘴。
　　“哥，我不想去看医生。”齐元抱着他，“我不想把自己的事情对别人说。”
　　“没得商量，必须去。”林宵北的语气又冷下来，“真是惯的你。”
　　齐元把他抱紧一点，“求求你。”
　　林宵北很受不了齐元求他，但这不是求求就能满足的事情。
　　第二天林宵北推了手头的事情带他去医院，齐元虽然很想放下戒备和医生聊聊，但还是不成功，他回答了医生的每个问题，但是涉及到关键的地方，比如说回答一个会触动到他的问题，他就会说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或者是很含糊的应付，不过他表现得又很正常，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并不是需要住院治疗的程度。
　　做问卷评估的时候他也没有填真实的答案，好像已经习惯了逃避这回事。
　　最后医生没有给他开药，而是建议他预约，下次再来。
　　林宵北有点不知道应该拿他怎么办了。
　　想生气，只觉得很疲惫，根本气不起来，就当他欠齐元的，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齐元是来讨债的，他只能受着。
　　回去了还要给齐元做饭吃，因为知道他挑嘴，不喜欢吃外面的饭，起床之后还要脱了他的衣服检查，脱内裤的时候齐元还很不高兴，把脸蒙在被子里问他干什么。
　　干什么，你他妈说我干什么，林宵北每天早上起来都很想抽他一顿。
　　打又不能打，憋狠了就压着他做一次，齐元自己大概也觉得理亏，做的时候还很配合，搞得林宵北更生气了。
　　他不知道的是，齐元真的是想努力变好的。
　　那天晚上听林宵北说完那些话之后，他觉得自己稀里糊涂的人生里终于有了一个很明确的东西，那就是他对林宵北来说可能真的很重要。
　　他不是无牵无挂的人，也不是不被别人牵挂的人。
　　好像只是为了林宵北一样，他不想再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了，准备考试的同时他还接了一些翻译的兼职，没有动林宵北给的钱，比计划提前许多还清了所有欠别人的债，只剩下一些分期的货款可以慢慢还。
　　在这期间他也有低落到想自残的时候，但是偶尔有一点这方面的念头，就会想到林宵北流血的胳膊，瞬间就什么都不敢做了。
　　林宵北给他报了班，每天都会接他上课下课，依然会五点半就拉着他起床跑步，尽可能多抽时间陪他，齐元的状态好像也好了一些。
　　不过林宵北还是没有完全地信任齐元，他觉得齐元要是想装，也能装的像个正常人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背着自己偷偷拿刀了。
　　这天夜里三点多，齐元从床上爬起来，林宵北几乎在他起身的一瞬间就醒了，他发现齐元又去了楼下。
　　林宵北下楼，深吸一口气，想着无论等会看到什么都不能发火，他不和病人计较。
　　但看见齐元从洗手间里出来的一刹那，林宵北觉得自己还是有点没控制好情绪，大概是脸色很难看，齐元被他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好像以为他是过来排队的，齐元用那种很无辜的语气说：“楼上不是也有洗手间吗。”
　　“你干什么？”林宵北抓起他的手腕，“楼上有为什么不用楼上的？”
　　齐元：“我怕吵醒你啊……那个锁关上的时候声音好大。”
　　大概是突然明白了林宵北在想什么，齐元安静了。
　　“回去睡觉。”
　　“哥。”齐元从背后抱住他。
　　林宵北不说话。
　　“哥。”齐元又叫了一声。
　　林宵北转身看着齐元。
　　“你来和我讨债的，是不是？”林宵北说：“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喜欢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