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水(2)

　　他的发与眉皆是同样的颜色，黑发不像平日里那样严谨地梳着，而是自然地垂顺，双眉也弯了一个完美的弧度，令他脸上的笑容显得平易近人而不失优雅。
　　“小池。”
　　他唤了一声，“过来。”
　　曲池连忙跑过去，坐到副驾，还未来得及系上安全带，白瞬便靠近了他，左手自然而然地伸过去，横在他胸前，拉过他那侧的安全带帮他系上。
　　末了，白瞬的手也没有离开，而是落到他领子上，替他理了理微乱的领子。
　　“聚餐怎么样？”白瞬问他。
　　“还不错，说了好多话。”
　　曲池顿了一下，情不自禁加上自己在意的东西，“不过他们说我过得不像正常大学生。”
　　“哪里不像了？”白瞬的手指轻轻扫开领子上落的一粒灰尘。
　　他的体温不高，指尖无意间触到曲池的皮肤，让曲池感觉自己被冰点了一下。
　　“手好冰啊。”
　　曲池分了神，把他的手拉过来，自己的手已经暖了，正好帮他暖手，然后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做了一个思考的表情，按照他们反应最明显的一句话推测了一下：“可能是因为我晚上不能跟他们出去玩？”
　　白瞬问：“那你想去吗？”
　　曲池看着他：“嗯……有意思的话我也想试一下……”
　　“想也不行。”
　　白瞬比他高，略微低下头来俯视着他，笑着问，“跟他们出去玩比较重要，还是陪我睡觉比较重要？”


第二章
　　从小到大，曲池经常面对这种二选一的问题，基本每一次他都会认认真真将两者作比较，然后选择白瞬的那一方，因为与锻炼厨艺、跟白瞬一起学东西、听白瞬给他弹琴等等事相比，同学之间的社交实在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情。
　　虽然他只是养子，但和白瞬的关系却亲得仿佛当真有血缘关系。
　　白瞬从小就疼宠他，曲池也习惯性地将有关白瞬的事提高优先级。
　　在初中的时候，白家的厨娘换了一位。
　　白瞬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明显的反应，毕竟只不过是做饭的人不同了，正常来说能造成什么影响呢？直到后来有一次，曲池心血来潮做了菜请他点评，这是他从前一位厨娘那里学来的，也是他最拿手的一道菜，白瞬吃完后夸了他，又不经意地感叹了一句：“自从梅姨走后我吃饭都不习惯了。”
　　曲池觉得好奇，缠着他盘问，这才知道他口味的挑剔。
　　从此曲池就开始钻研厨艺，毕竟他也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将一个能让哥哥高兴夸奖他的事情发展成爱好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尽管白家佣人众多，做饭这种事完全轮不到作为养子的他，然而曲池还是习惯在白瞬回家的时候占走厨房，就为了能让白瞬吃得更舒心，哪怕只有几次。
　　到大学的时候，曲池顺应身边同学的大势，选择了住宿。
　　而住了仅仅半个月的原因也是白瞬。
　　恰逢近来白父身体抱恙，白瞬身上的担子重了很多。
　　曲池有生之年


第一回 见着白瞬眼下出现黑眼圈，人也消瘦些许，虽然白瞬云淡风轻觉得这不算什么事，但曲池害怕他太过强迫自己导致身体吃不消，急忙从寝室搬了出来，住进白瞬在公司附近的公寓，每日监督他吃饭，到晚上更是紧盯着时间催他睡觉，保持作息。
　　自从发生了一次白瞬装睡骗他的事情后，曲池的监督范围就缩小到了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非要拽着白瞬躺下来才放心。
　　和同学出去玩，当然无法和监督白瞬睡觉的重要等级相比，因此这个一闪即逝的想法很快就被曲池排除了。
　　但另一个问题还是在曲池心头萦绕不去。
　　白瞬发动了车子，窗外的人景物开始一段接一段地飞快掠过。
　　纵使天气凉了，街上的人也仍然很多，在这其中又是年轻人最为醒目。
　　曲池撑着下巴看，看见几个学生凑在一块边聊天边用手脚比划，女生手挽着手说笑打闹，男生踩着滑板在同伴面前耍酷。
　　他从来都没有做过这些，所以这些场景对他来说很是陌生。
　　曲池的眼睛眨了又眨，在脑中慢吞吞地琢磨自己觉得哪里不对劲，一直到车子停下了，他才隐隐约约意识到——
　　他的生活方式好像不太正常。
　　隔日去上学的时候，曲池用课间的十分钟时间问了同学，他们周末一般都做些什么。
　　早上满课，四节课三个课间他都用来做这件事，得到的结果五花八门。
　　出去打工，窝在宿舍打游戏，参加学校的活动赚学分，逛街，吃饭，看电影，泡夜店，约会谈情。
　　问到前一天聚餐的前舍友那儿时，前舍友回答完，又反过来问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曲池说：“为了看看正常男大学生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他甚至认认真真记了一张笔记，低头看了看笔记上的选项，“在想要不要找一点事来做。”
　　前舍友没想到他把这个当了真，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上上下下打量他。
　　曲池被看得有些莫名，前舍友又勾住他脖子，坏笑说：“你要不谈个恋爱找个女朋友吧，反正你的脸也吃香，想跟你交往的女生估计大把大把的。”
　　“诶？”曲池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可是我不懂……”
　　“要懂什么啊，”前舍友怂恿说，“现在女孩子都喜欢二十四孝好男友款的，要我说你也不用懂啥，就你怎么对你哥的，同样的方式对女生就行了。”


第三章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一时有点儿不知应当如何应对。
　　前舍友口若悬河向他传授和女生相处交往的秘诀，曲池呆呆地听着，等到前舍友停了嘴，他才问：“找女朋友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前舍友用看外星人的表情看他，“看着顺眼开心，可以抱可以亲可以约会……你是不是男人啊这都要问我？”
　　曲池回答说：“我是啊。”
　　前舍友开始捂着肚子笑，曲池不知道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有什么好笑的，一直等他笑完，才又问：“为什么突然建议我这个？”
　　“因为觉得太浪费了。”
　　前舍友说，“其实昨天我下去的时候看到你和你哥了，你还给他暖手是不是，看得我旁边的女孩子那叫一个眼红。”
　　他挤了挤眼睛，“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下对象？我最喜欢做积德的事情了。”
　　“而且正常到了这个年龄都会想谈恋爱吧，”前舍友拍拍他的肩膀，“不信你回去问你哥。”
　　曲池七岁来到白家，正好是开始懂事的年龄。
　　白家大得可怕，对于七岁的他来说，只有紧紧跟在白瞬身边才不会迷路。
　　迷宫一般的花园，长而静的廊道，房间众多的大宅子，都是由白瞬牵着他一点一点教他记下来的。
　　大他五岁的哥哥在他心中是世界上最为可靠的人。
　　只要有不懂的东西，无论是家里的路，还是不认识的字，又或者解不出来的作业题目，都可以在哥哥那儿得到答案。
　　询问哥哥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情。
　　今晚白瞬有约在外，所以晚饭是曲池一个人吃的。
　　当接近白瞬说好的回家时间时，他又去了一趟厨房，给白瞬准备果汁。
　　白瞬的酒量向来不错，他没有见过白瞬喝醉的模样，但是喝多了酒总会不适，能有些缓解也是好的。
　　曲池经验丰富，榨好的橙汁甜度正合适，端着杯子出来的时候，他没忍住拿到嘴边尝了几口。
　　白瞬开门走到客厅时，就见他捧着自己的杯子，因为不想喝掉太多，所以小口小口地抿，仿佛一只偷喝水的猫咪。
　　没尝够，曲池还舔了最后一口，这才把杯子递给他。
　　那淡粉的嘴唇上还残留着被水分润湿后的光泽，白瞬眯眯眼，对他说：“小池，过来一点。”
　　曲池不明所以，依言凑近，白瞬伸出手，纤长白皙的手指摸上他的唇角，不紧不慢地抚过，在嘴唇上逗留两秒，感受尽了那触感才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