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学校不能和别人说你认识我,更不能告诉别人你妈和我爸住一起了,要不然我他妈打死你,听到没有?”
陆凯扬狠狠推了他一把,他的新书包掉在地上,沾了很多灰。
“哦。”宋天暮说:“知道了。”
“土死了。”陆凯扬还是很不满意,“你穿的都是什么啊?”
“衣服啊。”
“放屁,不穿衣服你还光着啊?”陆凯扬在他头上重重拍了几下,“烦死了!你有什么事去问老师问班长,别来问我,听到了没?”
宋天暮有点感冒,被他一拍,好像鼻涕都要震出来,只得吸吸鼻子道:“知道了。”
“天啊。”陆凯扬似乎很绝望,“你——算了,反正你别和别人说认识我就行了。”
于是他们两个下了出租车之后就分开,陆凯扬大步走在前面,宋天暮跟在他后面,怕跟丢了,不敢离太远,可是离太近了又会被他瞪。
这个重点中学的初中部几乎有十个宋天暮之前的初中大,宋天暮看了看远处的塑胶跑道,再回头的时候陆凯扬已经不见了。
他站在潮水般不断前拥的人群里,有片刻的失神。
虽然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但还是害怕被人看出不对劲,只能跟着人群前进,因为已经不知道后退的方向在哪儿。
天气突然转阴,开始下起小雨,学生们往教学楼跑,宋天暮试着往队伍旁边挤。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宋天暮回头。
金枪鱼。
他猛地想到这三个字,然后反应过来,不是金枪鱼,是池明知。
“你哥呢?”池明知低下头看他。
宋天暮想起陆凯扬的禁令,赶紧摇头,池明知不明所以,拉着他上楼。
“我们八班在这边,顺着楼梯往左走,教室少的这边,走廊最里面。”池明知又往右指了指,“洗手间在那边。”
“好。”宋天暮赶紧点头。
“对了,你是和你哥一个班吧?”池明知似乎担心自己搞错。
“他说在学校里不能叫他哥。”宋天暮终于把禁令说了出来。
池明知轻轻地哦了一声,带他走进了教室。
陆凯扬正坐在椅子上和旁边的女生聊天,也不知说到了什么,周围人都笑起来,那女生笑着拿笔记本扔他,他接住,扔给前桌,几个人轮流扔,最后笔记本掉在宋天暮脚下。
陆凯扬抬头,凶狠地盯着宋天暮。
于是宋天暮一言不发地捡起笔记本放在他桌上,并没多话。
“你走错教室了吧同学?”扎马尾的女生说。
“没有。”宋天暮在陆凯扬的注视下说:“我是新来的。”
“转学生啊?你从哪来的呀?”那女生友善地和他聊天。
宋天暮说了个地名,那女生问:“在哪儿啊?没听过呢。”
“切,你想去啊?”陆凯扬把笔记本扔回去。
“你再扔!”那女生怒目圆睁,拿英语书扔他,大家又笑了起来。
宋天暮吸吸鼻子,一言不发地站在教室门口,低头看自己的运动鞋。
他上小学的时候买过一本安徒生童话,里面的很多故事读起来都让他感到不适,比如说夜莺,皇帝喜欢听夜莺唱歌,但很快一个机器夜莺就取代了真夜莺的位置,直到皇帝临死前,真夜莺回到皇宫,用自己的歌声挽救了皇帝。又比如美人鱼,为了爱错人的王子献出自己的声音换取双腿,所谓无望,就是你知道没有结果但还要去做,你不知道你要做多久才能探到底。
但最令他不适的,还是丑小鸭这个故事,丑小鸭无论怎样都会变成白天鹅,因为它的爸妈就是白天鹅,他不懂为什么安徒生把它写得像个励志故事。
此刻他更加理解了这种感觉,当他出生的那一刻一切就注定了:念村子里的小学,因为天赋平平,所以要比别人更加努力,才能不花多余的钱进镇子里的中学,因为爸爸进了监狱所以要被同学排挤。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跟着妈妈来到这里,他丝毫不觉得陆凯扬的所作所为有什么过分,因为自己和妈妈确实是闯入者,给他带来了麻烦,占有了属于他的一些东西。自己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干净房间,能在这么好的学校念书,甚至是能有机会吃到他妈做的饭,都要归功于这个意外。
所以他不会给陆凯扬带来任何麻烦。
他被班主任安排在第四排,第一个上午几乎什么也没听懂,两边的教材不一样,教学进度也不一样,这边的老师上英语课一个字中文都不讲,他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午休的时候,陆凯扬和几个朋友一起去食堂吃饭,周文辉挤眉弄眼地朝他笑,还招手示意他跟上,陆凯扬看见了,虎着脸在周文辉手背上用力拍了一下,周文辉看出来陆凯扬是认真的,只好撇撇嘴走了。
池明知回头,在原地站定。
“走吗?”
“哎?”宋天暮愣了一下,“我——我等一会。”
“食堂在那边。”池明知带他走到窗边,往下指,“没什么特别好吃的,去找人少的窗口排队就行。”
宋天暮赶紧点头,说:“谢谢。”
“算了,我还是带你去吧。”池明知抓起他的手腕,穿过人群,带他下楼。
宋天暮突然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他觉得这个场景他好像经历过,可无论如何他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有过这种经历,直到差不多十年之后,他坐在空无一物的公寓里看《千与千寻》,白龙握着千寻的手穿过花墙,那一刻漂浮的熟悉感终于跌落在地,可这部电影2005年才登上国内的电视,宋天暮为此疑惑了很久,是幻觉吗?又或者这件事是他想象出来的?
可与人肌肤相贴的感觉无比真实,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比这更真实,他被带到食堂,吃了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周围嘈杂的人声和池明知的脸都在记忆里栩栩如生。
还有一件事更加证明了这种真实,在他进入新学校的第一个礼拜日,陆超英带他们去市中心一家新开的餐厅吃饭,电视机播报着洪水救灾和捐款情况,陆凯扬问他爸:“你捐多少哦,够不够上电视的。”
陆超英拿手指比了个数。
“哦呦。”陆凯扬撇撇嘴,意思捐的太多。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陆超英拍拍陆凯扬脑袋,“快坐,你想吃什么?”
“别拍,长不高了!”陆凯扬别扭地躲开。
“凯扬,天暮,今天叫你们出来,其实是有件喜事想和你们说。”
宋天暮抬头,林子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
半分钟之后,陆凯扬猛地起身,黑着脸说:“我不同意,你们敢生下来我就敢把它掐死。”
林子淑面色惨白,陆超英被他气的不行。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我他妈就是能决定!”陆凯扬彻底疯了,“未成年杀人不犯法,别以为我不敢!”
说完,他狠狠推开宋天暮,起身走了。
当天晚上,差不多十一点才回到家的陆凯扬摸到宋天暮的卧室,把已经睡着的他拎起来。
“怎么了?”宋天暮说。
“劝你妈去打胎。”陆凯扬开门见山,“要不然以后你别想有好日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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