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梁白玉没报警也是常人作为,性质太大了,他除了会暴露自己,其他没有任何作用。
遇到陈砜,是他命里的转机。
副队说:“我收到你的信当天就找人查了,查出点眉目我感觉那里头的水可能会很深,涉及到的不是我能做主的,我便赶紧向上级汇报了,之后我被派去当了卧底,在那期间不能联系你,上个月我才结束任务。”
小家大国,个人放在最后。
副队见在为人民服务这件事上坚定不二的陈砜没回应,他摸摸鼻子:“上级通知下去了,谁都不能私自调查417的身世资料,该销毁的都销毁了,那些人不可能找得到他的。”
陈砜维持着头磕床沿的姿势,仿佛只剩下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副队扯着棒球帽上的杂线,梁白玉吃的胶囊在内的一批药是一个医学疯子做出来的,不是为了帮助要被宠物化的可怜孩子,只是想寻求突破寻求刺激,然而实验的效果怎么都不理想,最终把自己逼死了。
梁白玉偷走的那批药,目前还是唯一一批。
已经确定的是,用药量得很大,过不了多久就会产生很强的耐药性,即便能轻易生产出来,对他也会越来越没效果。
“资料上提到的那些症状,梁白玉都有过吗?”副队试探地问。
陈砜没出声。
那就是有了,副队想,宠物化变异的时间不等,因人而定,不能大喜大悲,血液一旦加速循环,体温过高,分泌的肾上腺素过快,腺体就会发痒灼痛,严重者心脏血管爆掉。
需要专业人员时时刻刻的严格把控坚守。
在那过程中起初会出现感冒症状,然后四肢不定时发麻,眼盲,呕吐,咳血,再到昏迷几秒,几分钟,几天,全身僵麻,嗜睡,腺体腐化烂掉,后期癫疯乱咬人如同畜生,直至昏迷后醒来,脱离第二性别中的任意一种变成第四性别,一只人形的宠物猫。
陈砜应该是看到梁白玉多次咳血,才认定他生病了,却又觉得各种违和,理不清他的病因,还不敢逼问。
梁白玉咳血不是什么肺结核类病,只是因为他吃的药不能完全阻止自己失去身为人的特征,压不住体内发酵的因子,要是他缩减了药量,所有症状还会来得更猛更快。
该来的都会来。
除非在那之前死去。
副队的两条腿都有旧伤,他换了个姿势把身体的重量调到另一条腿上:“我们一致断定,417长期蛰伏不择手段的偷药逃走是有心愿未了,不是为了活下去,他会在药吃完前完成心愿并自我了断,绝不会让自己走向被编排好的结局。”所以他才会一来就问对方葬在哪。
“没料到他做了别的选择。”副队发出一声略带主观意味的感慨,梁白玉的经历,令他记起了不少身边的人和事,虽然不同,但又有相同之处。
都苦都难,有的死了,有的放弃了,有的还在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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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财趴在床底下,爪子搭在没沾灰的皮鞋上面,小眼睛瞅瞅悲伤的主人,嗷呜了声,凑过去蹭了蹭,又趴回去,安安静静的陪着。
陈砜捧着梁白玉瘦陷的脸颊,掌心贴着他低温的皮肤一寸寸抚摸。
你不想让药吃完了变成另一个样子的自己活下去,所以原本打算在药快吃完的时候就走,后来被我绊住了。
但你是真的不喜欢那个自己。
于是你就改变调整药量吃得这么慢,一粒药分好几天吃,尽量拖延时间让那天晚点到来。
陈砜微阖赤红的眼,自言自语:“我想的是,他药吃完了就活不成了。”
副队一愣,接着就又听见一句,“他就不怕我等不到他醒,先跟他一起走。”
门口静了许久,才想起副队作为战友的安慰,同时也是一个外人的看法。
“也许在他看来,让你见到不知道变成什么东西的他,还要守着过下去,那样对你太残忍。”副队砸吧砸吧嘴皮子,“可他又觉得自己的过往难以启齿,他想努力把它们摊开来给你看,从头到尾的说给你听,却做不到。”
“干脆就把你们的结局交给命运。”
副队说完就转身走了,屋里流出来的空气都似千斤重,吸进肺腑难受得紧,他一个零感情经验的老光棍,再多的也说不出来了。
已经走到院子里了,他又原路返回,把屋门轻轻带上。
夏天的风吹进屋里,窗户边的布帘掀起来往床上飘,带起懒洋洋的弧度。
陈砜将布帘从梁白玉胳膊上拨开,现在命运做了选择。要他们活下去,继续往前走。
“你什么都不说,只做,你一个人承受折磨,也不告诉我你有多痛有多怕,就对我笑,永远都把笑脸对着我……”陈砜捧着梁白玉的脸,亲他没有血色的唇。
“我不怪你瞒我,你难受我知道……你不解脱都是为了我……你还总骂发财傻,骂我傻,你自己才最傻……”
“心肝。”alpha语无伦次的埋怨着,低喃着,更咽着拥紧beta,失声痛哭。
快点醒过来吧。
只要是你,不论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带你去看映山红,给你摘你小时候种的桃树长的毛桃……陪你走完这辈子。
第66章 (正文完)
副队是申报了假期被批后才来的,不急着走,他在陈砜家住下来,当晚就捡了遛狗的活儿做。
半夜陈砜跟副队一人一根烟,坐在院里吞云吐雾。
聊了一段,陈砜忽然想起梁白玉随身携带的手表,资料上没有相关内容,他不抱希望的向副队提了一句。
“那价值一栋房子的名表吗,我知道,是他自己的。”副队语出惊人。
陈砜吸烟的动作滞住,满面愕然。
“奚城南桥半山腰的别墅群,有钱人享乐的地方。”副队把烟灰磕在地上,“那里办过很多活动,有次的规模比较盛大,每个参加的孩子都会奖励一块手表。”
“我接触过一个和梁白玉差不多年纪的,那晚他是其中一员,他也总戴在身上拿出来摸,你知道他怎么跟我说的吗?”副队扭头看陈砜,“他说他每次摸的都不是手表,是时间,好多人都是那么想的,太想出去了,越出不去越依赖手表,成了一种精神寄托吧我感觉。”
烟烫到指骨,陈砜回过神来深吸一口烟,沙哑道:“他每次摸手表的时候,整个人都很温柔专注。”
副队靠在竹椅里,翘起二郎腿:“不止表情,眼神也会变人,那些孩子都会演戏,也精于演戏,下意识的,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在一个封闭的地方待久了,还被迫过着变态非常规军事化管理的生活,这里会生病。”副队指指自己的头部,他见陈砜一副茫然之色,惊讶道,“你没发觉?那看样子是他装得太好。”
陈砜掐掉烟,双手抱住后脖颈,深深的弯下了腰。
背肌绷紧了重重的起伏,手臂青筋暴突,想嘶吼想发泄,喉咙里却像是被泛着血腥气的苦水堵住了,口鼻都是那股子味道。
“像梁白玉,他一开始应该是生过重病忘了一些事,性子很软弱很善良,属于一边哭一边帮人的性子,后来长大了想起来忘记的事了就变了样,在什么环境面对什么人都能游刃有余,他把曾经失忆的自己当成一个独立的人。”副队搬竹椅离信息素乱溢的陈砜远点,“自己叫自己哑巴,傻子。自己瞧不起自己,自己跟自己说话做朋友,自己救了自己。”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我也是从给救出来的孩子们那了解到的,有个孩子睡觉的罩子跟梁白玉挨了一段时间,他说的有关梁白玉的最多,以为梁白玉早就不在了。”
副队站起来打了两套拳,把被陈砜那信息素冲得窜出来的体力胜负欲都发散掉,他捞起t恤擦脸上的汗:“对了,就我带给你的资料,核心部分都没有,我不能拿出来,你想知道的话,只能自个回去讨。”
陈砜还是那个姿势,只不过背部的起伏没了,仿佛在院里的是他的肉身,他的灵魂则是在屋里,和梁白玉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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