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彬阳进来就问:“姜蔚的事情,你知不知情?”
于舒鹤反问他:“什么事情?”
“他算计兰绮的事情,还有他是你亲弟弟的事情。”
于舒鹤没说话,顾彬阳也沉默了一会儿,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淡淡道:“算了,问了也是白问,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公司,你本来就是初始股东之一。”
于舒鹤说:“这些事跟你没关系。”
“确实跟我没关系。”顾彬阳说:“我只是觉得绮绮很可怜,你们都瞒着他姜蔚的身份倒没什么,姜蔚算计他也没什么,但你居然也帮着姜蔚,想要把他挤出公司。他如果知道了,肯定会接受不了。”
这话勾起了于舒鹤的好奇心,他忍不住追问:“为什么?”
“可能兰绮从来没有表现出来,但他其实很喜欢你这个弟弟。他跟我说过很多次,说小时候你很黏着他,哪怕他的妈妈间接害死你的妈妈,但你还是对他很好。他一直很后悔,在之前不懂事的时候,彻底伤了你的心,才让你后来变得不喜欢他这个哥哥了。”
第91章
于舒鹤刚出生,母亲就难产去世了,从那之后,于舒鹤一直被保姆细心照料着。
不懂事的时候,他也曾闹过要找妈妈,后来怎么闹,也没有妈妈来哄他,于舒鹤就明白了什么,从此再也不提。
但小孩子的世界缺了妈妈,原本的世界就崩塌了一半,于舒鹤逐渐变得沉默起来。
幼儿园的老师总和于父说,于舒鹤性子太闷了,眼神又很可怕,不像个孩子的眼神。没有小朋友愿意跟他玩。
这些指控都是事实,于舒鹤知道这样显得自己很怪,但他不想改,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关就是一整天,甚至可以连饭都不吃。
于父觉得于舒鹤这个样子完全是缺乏母爱,于是做了个让人难以理解的决定——他把兰绮的妈妈接进了家,让她帮忙照顾于舒鹤。
他以为于舒鹤什么都不懂,肯定会很快接受这个新妈妈,但于舒鹤自己不懂,自有妈妈那边的亲戚教他:“你爸爸带回家的那个女人是婊子,是贱人。知道你妈妈生你的时候为什么难产吗?都是被你爸爸和那个女人气的!你千万要记住这一点,别给那个女人好脸色看,要是你表现得好欺负,她说不准还要害你,给她的儿子争家产呢。”
因为信了这些话,于舒鹤在看见兰绮妈妈的时候,就表现得十分冷淡。
兰绮妈妈给他倒牛奶,挂着最温柔的笑,殷勤讨好他:“小鹤好乖啊,坐在这里都不说话,不像我那个,可闹腾了,一分钟都闲不下来呢。”
于父听她提起兰绮,趁机说:“小鹤是不是还没见过哥哥,想不想跟哥哥一起玩?”
于舒鹤盯着玻璃杯里纯白的牛奶,脸上没什么表情,很冷漠地拒绝了:“不想。”
兰绮妈妈脸上的笑就僵了起来,于舒鹤忽然觉得有些失望,他原本以为这个女人会装得更好一点。他喝了一口牛奶,又吐出来,于父皱着眉:“你干什么?”
于舒鹤说:“我不想喝婊子倒的牛奶。”
兰绮妈妈妩媚的眼睛睁大了,显出几分震惊,似乎没料到一个六岁的小孩子会说出这种话,于父更是勃然大怒,直接摔了杯子:“谁教你说的这种话?天天惯着你,就把你惯成了这副德行,给我滚回屋去!”
大概是于舒鹤说的话太过分,于父为了给兰绮妈妈出头,第一次违背了于舒鹤的意愿,大张旗鼓地把兰绮接回了家。在此之前,为了照顾于舒鹤的心情,他选择了委屈兰绮,没有立刻把兰绮接回来。
于舒鹤被司机送回家,刚下车,就看见家门口有一个小孩子,抱着一只布娃娃坐在台阶上,他长得也很像布娃娃,眼睛大大的,睫毛很浓很卷,唇红齿白,漂亮得不得了。是那种别人一看就会很喜欢的小孩子。
他看到于舒鹤,眼睛就一亮,从台阶上跳下来,拽住了于舒鹤的书包带:“哇,你是弟弟吗?你长得好好看啊,跟我很像诶。”
于舒鹤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兰绮的妈妈已经冲过来,把兰绮抱在了怀里,紧张地看着于舒鹤,似乎害怕他又会说出类似“婊子”的惊人之语。但其实于舒鹤并不是要骂兰绮,他只是想告诉兰绮:“你长得也很好看。”
但兰绮的妈妈这么防着他,于舒鹤也觉得没意思,就回了屋里。
晚上的时候,兰绮悄悄打开他的门,钻进了他的被窝里,把自己的布娃娃塞给他:“弟弟,我把我的布娃娃给你玩。”
于舒鹤说:“女生才玩布娃娃。”
兰绮否认:“不是的,男生也可以玩,弟弟跟我一起玩过家家吧。”
于舒鹤觉得自己应该是太无聊了,不然他怎么会愿意花两个小时的时候,扮演一个布娃娃的爸爸?但他看兰绮当妈妈当得那么开心,也不忍心打断,只能任由兰绮入戏地叫他老公,还凑上来亲他的嘴。
都是小孩子,亲吻只是表达亲昵的方式,很纯洁的事情,谁都没有多想。
从那之后,兰绮经常来找于舒鹤玩过家家,或者其他幼稚的游戏,于舒鹤终于有了自己的第一个朋友,同时也是他的哥哥。
妈妈那边的亲戚又开始告诫他:“你别跟那个叫兰绮的孩子走得那么近,我看他眼珠子天天转来转去的,肯定在憋着坏心思。等你真的上了他的当,后悔可就晚了,人家心里说不定还笑你傻呢。”
于舒鹤这次没有信,兰绮过来找他吃冰淇淋,他当着亲戚的面,拉住了兰绮的手。
但事实证明,亲戚的忧虑并不是毫无道理的。
有一天,兰绮在于父的书房不小心打碎了一个古董花瓶,花瓶价格之高自不必说,主要来历特殊,是一个大人物寄存在于父这里的。于父之前都是把它存放在银行的保险柜里,因为近日花瓶主人想要收回,他才取出来放在家里。
现下于父正接了花瓶主人过来取货,正在会客室闲聊,却被清脆的碎裂声吸引了注意,两人对视一眼,都起身朝这边赶来。
兰绮当然知道花瓶的重要性,知道这次免不得一顿罚,急得直哭。这时候于舒鹤出现在了门口,他也是听到声音赶了过来,离得近,所以比于父要快上一些。
他倒不关心花瓶,见兰绮手被花瓶碎片割伤,才跑过去看。
“流了这么多血。”
于舒鹤想要去打电话叫家庭医生,被兰绮拉住了,兰绮含泪看着他:“你别走,弟弟,你陪着我,先别走。”
只是耽搁了这几秒钟的工夫,于父就已经赶到了,他看到地上碎了的花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当着客人的面就开始对两个孩子发火:“这是谁干的!给我站出来!”
兰绮吓得不停颤抖,于舒鹤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刚想替他顶罪,就听兰绮说:“是弟弟打碎的花瓶。”
于舒鹤浑身都僵住,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兰绮,兰绮还抽泣着,可怜兮兮地抬着自己受伤的手,渴望得到于父的怜悯。“我的手还被割伤了。不过弟弟不是故意的,爸爸,你不要生弟弟的气。”
第92章
那次于舒鹤被罚得很惨,在客厅里跪了整整一天,最后于父气消了,让他起来,于舒鹤却跟他倔上了,还是一直跪着。
兰绮抱着布娃娃躲在沙发后面,悄悄看于舒鹤,又不敢露面。
于舒鹤早就注意到兰绮躲在沙发后面了,他只装作没看到,脊背绷得更直,像是快要崩断的弦。剔透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滚下来,顺着脖颈一直没入衬衫的衣领。
兰绮终于敢出来了,也跪在他旁边,帮他擦汗:“弟弟,爸爸都让你起来了,你赶紧起来吧,别继续跪着了。”
于舒鹤用最后的力气打开了他的手:“别碰我,婊子生的小婊子。”
于父本来想过来把于舒鹤拉起来,一走近就听到了这句话,气得拿起桌上的烟灰缸砸到地上,烟灰飞起来,缭乱地落到于舒鹤和兰绮的身上。
兰绮眼睛里含着一汪泪,像是被于舒鹤的话伤到了一样。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