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南陆的妈妈显然是打电话过来软和气氛的,她今早出门买菜看到蹲在门口的南陆时吓了一大跳,把人带进屋,才发现南陆脸肿了,还有指印,这明显是被打了!
老头子一看到南陆脸上的巴掌印,气得要拿跳广场舞的假剑去砍人,“妈的,谁敢打我儿子?我砍死他那个龟孙!”
她不好容易把老头子劝下来,南陆已经钻进了房间,怎么问都不肯开门。她和老头子对视一眼,都反应过来下手的人是谁。
南陆的性格他们当父母的是清楚的,从小就不肯吃亏,小时候被抢了棒棒糖,都要报复回去——红着眼眶去跟对方父母告状,还是在接小孩的高峰期,告状后,还故作体贴地问。
“叔叔阿姨,严君在家里是不是没有糖吃啊?好可怜,家里都买不起糖,那我不要你们还了。”
南陆从没有一次在外面受了欺负是这种样子回来的。
老头子气得马上要打徐知休电话,被南妈拦下,“知休现在可能在上班,万一在动手术呢,别打别打,待会中午的时候我打电话问问。”
现在电话打了,南妈叹了口气。
坐在客厅的老头子吹胡子瞪眼,“我当初说了吧,让他别跟这个医生结婚,那个医生一看就是南陆降不住的,还比南陆大那么多。他家父母我也不喜欢,上次跟我们见面,摆的谱可真大,不就是家里有点钱,又读了书,有什么了不起!现在好了,跟落水狗一样回家,人家都不当回事。”
越说越气,要把南陆从房间里抓出来,结果走到房门口,听到里面门都遮不住的哭声,瞬间哑火了。
南妈气得拍了老头子手臂几下,“你说你干嘛说这些,孩子本来就不舒服,你去吃饭,别在这里添乱!”
老头子嘴唇动了动,哼了一声走了,没多久声音从客厅传来,“这清蒸小排骨可真香啊,有的人再不来吃就没得吃了。”
一直到了晚上,南妈才终于让南陆开了门,她提前把老头子赶出家门,哄着儿子吃饭。
但儿子神情恹恹的,对往日喜欢吃的菜毫无兴趣。他窝在床上,眼皮肿得厉害,仿佛随便一碰,都能戳出水,是泪水。
“再难过也不能跟身体过不去是不是?南南,来,吃一点,要不妈妈喂你?”
南陆摇头,他有些失神地问:“妈妈,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吗?爸爸总是打你。”
提到这个,南妈先是沉默,后又神色尴尬地说:“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你爸…你爸他那时候年轻性子急,你看现在都是我骂他打他的份。”
都说小孩子记忆力不好,可南陆有些事情记得清楚。有一次他不知道为什么父母吵起来,然后爸爸开始动手,妈妈试图还击,但力气太小,反被男人抓住头发往墙上砸去。
他被吓哭了,而妈妈在这个时候还对他喊,要他跑,去外婆家。
南陆每次看到南爸动手,整个人都会很害怕,他怕妈妈被打死,也怕爸爸打他。事实上,南爸从没有打过他,但不妨碍他对暴力的恐惧。
“妈妈,你原来想过跟爸爸离婚吗?”南陆轻声问。
南妈脸色顿变,“夫妻之间拌嘴吵架常有的事,如果随便闹一闹就离婚,这怎么行。南南,你别闹小孩子脾气,徐知休心里肯定是有你的,只是他比你大,肯定不会把甜言蜜语挂嘴边。但你想想,你那些同学朋友,有一个过得比你舒服的吗?”
他舒服吗?
毕业后找的工作在结婚后没多久就辞了,他当时并不觉得可惜,因为他本来就不喜欢那份工作。
后来他再也没有上班,徐知休给家用大方,也从不问他拿钱去买什么。
在朋友们当社畜,加班累成狗的时候,他在外面吃大餐。
在朋友们蜗居在出租屋的时候,他在300多平的房子里放立体环绕音响。
在朋友们跟对象头靠着头一起规划未来的时候,他□□,紧紧抱着徐知休的背。
南陆眨了眨眼,又落下一滴泪。
—
在家里住了一周后,南妈把南陆赶了出去,她叫南陆去给徐知休送饭,夫妻两个人总要有一个要低头,先和好,其他事以后再说。
南陆不想再去徐知休的医院,他在街上晃悠大半天,从临近中午晃到下午,怕父母念叨,决定独自去看电影。
但他没想到会那么巧,碰到一起从车上下来的徐知休和他的前妻。
徐知休依旧是冷脸模样,江昱之则笑容满面地挽上徐知休的手臂。
几天后,南陆回了他跟徐知休的家。
他大清早回去的,等了一会等到从主卧出来的徐知休。
徐知休看到他,似乎愣了一下。
南陆抬起脸,他脸上的印子早就消掉了,“你明天早上有空吗?”
徐知休去倒了杯水,才说:“什么事?”
“如果你有空的话,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见吧。”
徐知休立刻转过头,他眼神仿佛骤然凶恶,“民政局?”
“嗯,民政局。”南陆点点头,他不再看徐知休,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们离婚。”
第6章
徐知休盯着南陆看了十几秒后,旋即把水杯里的水饮完了。水杯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他沉声道:“还没闹够?”
南陆转过脸,他脸色很白,显然这几天没有睡好,“我没有闹,发照片的事是我不对,那天也不该拦着你害得你手受伤。你说得对,我太幼稚了……”
那天徐知休说的原话不仅仅是幼稚,还说他废物,他用力地抿了下唇,继续道:“所以这次我想清楚了,我们离婚后,他应该不会继续拿照片威胁你。还有,你放心,离婚协议我找人拟好了,我净身出户。”
结婚后他基本没赚过钱,就不去抢徐知休的东西了。
南陆自以为把姿态摆低,能落个好分好散的结局,可徐知休听到他的话,却是冷嘲,“然后呢?”
“嗯?”他有一瞬的迷茫,衬得那张脸更加稚气。
“然后你准备怎么谋生?你跟我结婚前那份工作工资才三、四千,你现在身上的一件短袖就差不多要这么多钱。”
南陆顿了一下,“几十块钱的短袖我也能穿。”
“好,就算你以后全穿……”徐知休没接着说完这个话,就话锋一转,但他的神情已经透露出对此的不屑,“净身出户,接下来住回父母家对吗?你父母——你妈之前是全职太太,连退休金都没有,你爸是不是没有跟你说清楚你家里的情况?”
南陆的确对家里的情况不是特别了解,他只知道他大学的时候家里出了些变故,当时他问爸妈,爸妈都说没事。
他跟徐知休结婚那年,有奇怪的人往家里打电话,可他刚说了两句,就被他爸抢走了电话。后来各种旁敲侧击,才知道是家里的生意出了问题。
紧接着,他们家开的门店因经营不善而关门,还在外欠了钱。
南陆一度很慌,但只是一度,因为徐知休站了出来,和他爸一起解决了那些债主。
他爸也顺势退休了。
南陆发现他爸退休后每天清闲地打打牌、钓钓鱼,偶尔跟他妈跳广场舞,日子看起来倒比破产前悠闲,便没想那么多。
其实主要也是那段时间他正陷于新婚热恋中。
“你爸现在手里根本没什么资产,除了一套现在住的老房子,老两口现在都是靠一份退休金过着紧巴巴的日子。他们不愿意让你知道,我只好也一直不告诉你,免得打破你象牙塔的美梦。”
他每说一句,南陆的脸就更白一分。
“你要净身出户那么有骨气,替你爸妈想过吗?他们希望你离婚,希望你跟我结次婚什么钱都不要,就又住回那套老房子里,继续啃老?”徐知休眼神很冷,“南陆,你爸妈还知道要我结婚前把这套房子写你的名字,你现在倒是大方,什么都不要了,你连你爸妈那点聪明都没学会。”
南陆听不下去了,他近乎崩溃地对徐知休说:“求你别说了,徐知休,你别再讽刺我爸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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