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煦看了下站点:“之前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江醒解释:“在出租车上睡着了,加上手机快没电,就一直放在兜里。”
纪煦:“好,那你找个避风的地方待着,不要乱走。”
挂断电话之后,纪煦垂眸思索良久,还是问陆飞承要了阮女士的电话号码,加了微信。
[阿姨您好,我是纪煦。]
对面好像一直盯着手机,很快便通过了他的申请。
纪煦思忖着,发了几条消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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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定位,江醒还是很好找的。
纪煦循着手机找过来的时候,看见江醒就坐在街边的一张长木椅上,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街角那里有个小男孩,穿着廉价的棉服,正认真数着手里的糖。
他收了手机,站在江醒后面,解下来自己的围巾给他围了上去:“我不是跟你说,找个避风的地方吗?”
江醒一愣,抬头别过脸看他。
纪煦三两步跨过来,坐在了江醒身边。他身上似乎总是很热,一过来,周围的寒风都没有那么冷了。
完全看不出来是匆匆赶过来的模样,纪煦朝他笑笑:“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江醒摸着围巾,想了想,离纪煦近了点,然后围巾扯开一半,也围住了他的脖子:“这样就都不冷了。”
“嗯,”纪煦捉住他一只手,揣进自己兜里,“不冷了。”
江醒沉默了会,“很抱歉,让你担心了,还从那么远过来。”
纪煦挑眉:“说什么呢,我都没跟你谢谢我奶奶的事儿,以后不许说了,再说亲你。”
“……”
见他不说话了,纪煦才慢吞吞把自己的手指嵌进江醒的指缝,眯眼看了看前面。
“能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不过要是不能说的话,我不会多问的。”
纪煦有点说不上来现在的感觉。
他觉得江醒好像在难过,但是又很平静。
就像是在看身上一条经年愈合的伤疤,已经不疼了,可受伤时的感觉,却深深的刻进了骨子里,忘不了。
他偏头望着江醒:“想说吗?你和你妈妈的事。”
江醒额发有点长了,遮住了清俊漂亮的眉骨,少了几分冷漠的锋利感,米黄色的围巾将侧脸衬出来几分安静的柔软。
纪煦并不催促,只是帮他暖着手。
良久,江醒道:“只是个很简单的故事,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纪煦空着的右手悄悄伸进自己另一个衣兜里,点了几下手机,几秒后,他抬头,认真听江醒说。
“我父母离异后,我妈妈带着我离开了云照,然后就到了这个地方。”
江醒抬眸望着这片灰扑扑的‘补丁’。
“那时候,她跟我说,她想在这里起步,打拼出属于自己的事业,让我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她变得很忙,也渐渐有了起色,就更忙了,每天都很晚回来,身上有烟酒味,包里还放了防狼棒和水果刀。”
“她说,虽然很累,但是每天晚上回来看见我,就会觉得这些辛苦值了,她努力给我更好的生活。”
“我信了。”
那时候他六岁,但知道阮女士很辛苦。他好像也就忽然变得早熟,接下来的两年里,他学会了煮速食餐,煮面条,自己收拾东西。
或许是压力太大,小江醒晚上偶尔从自己小床上醒来,会隔着一道帘子,听见阮女士藏着崩溃的压抑哭声。
小江醒光着脚,安安静静听着,抱着自己小狗抱枕,隔着帘子守着妈妈,等里面没有哭声了,他才去睡。
他想,自己得再乖一点才行。
住在廉价出租房里的日子持续了两年,小江醒的奖状贴满了出租房的墙,他已经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了。
阮女士的事业也慢慢有了点起色。
小江醒想给阮女士一个生日惊喜,把自己零零碎碎攒的钱全拿了出来,去给阮女士买了个蛋糕。
可惜他的钱很少,只能买最小的那一个。
这一片鱼龙混杂,很乱,他本想把蛋糕藏进书包里,但是又很怕蛋糕被弄坏就不好看了。
他跑的很快,生怕被小混混抢走了蛋糕。
但是有时候,怕什么就偏来什么。
快到家的时候,一群十几岁的小混混拦住了他,要抢他手里的蛋糕。小江醒死死护着不让,打人很凶。
那群小混混被惹恼了咬疼了,竟上了刀。
拉扯间,就见了血。
蛋糕摔在地上,血滴滴答答染红了地面。
小江醒疼出了眼泪,死死绷住,蹲下去捡蛋糕。
那群小混混也没想到真的见血,路人吆喝着过来,他们懵了后,纷纷逃走。
江醒说到这里,顿了下,指了指自己的左手:“我小臂上的那道刀疤,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纪煦记得,那道刀疤很长,已经愈合成红色的印记,他见过很多次。哪怕已经知道没事了,他还是忍不住心抽了一下。
手指钻进江醒的袖子里,安慰似的,摩挲了一下那道疤。
“……可能是受了伤,所以后来的事,我的记忆有些混乱。”
他被送到医院后,很害怕多花钱,一直在掉眼泪,还把买蛋糕剩下的硬币都给了医生,让他们少收点妈妈的钱。
蛋糕他一直都拿着,直到阮女士惊慌匆匆赶来,他才松手,说了句:“妈妈对不起,蛋糕不好看了。”
他很自责,也很愧疚。
明明是妈妈的生日,被他弄得一团糟。
他手臂上被缝了好多针,还好是左手,对平常的影响不大。阮女士抱着他哭了很久,他本以为手臂好了之后,生活就会再次平静下来。
可是忽然有一天。
阮女士带来了一个人,不久后,他就离开了这里,进了苏家。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
第48章 过往(下)
许是风有点冷了。
江醒下意识的把自己的手往纪煦掌心钻了钻。
他有点记不得当时自己是什么反应了, 只能想起来,他在进入苏家之后,很快, 阮女士就和苏叔叔结了婚。
他也被人换上小西装——
那是他那两年,穿过最贵、最体面的衣服了。
他站在角落里,听着周围的祝贺和礼仪誓词,周围都是笑脸,他第一次觉得很孤单。
小孩子其实很敏感,江醒又早熟,能清晰的察觉到,每个人藏在虚假笑意下对他的不欢迎。
尤其是逢年过节去苏家的老宅,苏家妯娌以及苏老太太, 没少在暗地里说些刺耳的难听话。
他都忍着,不惹事, 不给妈妈添麻烦。
江醒:“……有一次,苏叔叔哥哥的儿子,苏尧,他骂我妈……总之一句很难以入耳的话,我跟他打了起来。”
纪煦忍不住道:“打赢了?”
江醒笑了笑:“输了, 我那时候很瘦, 被压在地上打, 但是他也没好哪去, 被我打掉了门牙,我妈赶过来,那时候她怀孕了, 还被苏尧推了一下, 苏尧被苏叔叔揍的大哭。后来……我就去学了散打。”
他沉默一会,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初中的成绩很好。”
纪煦:“我信。我同桌这么聪明,初中成绩好那是理所当然的。”
江醒摇摇头。
初中的时候,他有过一段挺拼的日子,发烧也要坚持刷题做笔记,拼到陆飞承都看不下去怕他猝死,拉着他去吃饭看医生的程度。
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嫉妒,一种很丑陋的情绪。
阮女士生下孩子之后,一直为之奋斗的事业也暂且搁置了,江醒起初还不觉得有什么,后来,他看着那身上和他流着相同一半血的弟弟妹妹,享受着完整的父爱和母爱——
迟来的叛逆期忽然就来了。
他想让阮女士多关注他一点,他其实有点怕妈妈被抢走,怕家没了之后,自己身边唯一的人也没了。
所以他才开始疯狂学习,企图用成绩获得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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