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珺言上了大学之后,旧城区的那座老房子便没人住了,宁深一家也买了新房,搬到了现在的住处去。过去发生的种种,还有那个疯癫的女人,终是随着旧屋的一砖一瓦、随着精神病院高高的院墙,被一起封存在了芙江彼岸。
穿过过江隧道之后,宁深的心情稍霁。他在自家附近的站点下了地铁,回去路上顺便去了一趟便利店,想买份便当。
因为生在单亲家庭,宁深从小就帮母亲分担家务,也很会做饭,但工作之后他却鲜少给自己下厨,经常是在幼儿园吃员工餐,或者在便利当买份便当对付了事。每次亲自下厨,基本上都是为了夏珺言。宁深有时会觉得自己真的很像个瞎操心的老妈子,夏珺言都是体体面面的医生了,家里还有个很有钱的男朋友,怎么都是饿不着的,但他还是想亲手给夏珺言做饭吃,只要夏珺言吃得满足,他便觉得开心了。
宁深进了便利店店门便直接朝着冰柜走去,随便拿了份便当和饮料便准备去结账,可刚站到收银台前,却被不知什么人从身后拍了一下肩膀。
“喂!”说话的是一个女人,语气有些娇嗔,“你干嘛装看不见我啊?”
可以猜猜这妹子是谁
明天后天都不更,赶论文。
第18章 夜漫漫(一)
宁深想,这声音听起来不像是他认识的人。
回过身来一看,刚才拍他肩膀的是个纤瘦漂亮的女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巧克力色的卷发披在肩头,妆容精致,穿着一身浅黄色的法式碎花连衣裙。她的脸似乎有点眼熟,但宁深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她,总之肯定不是幼儿园里的同事,也不会是住同一栋单身公寓的邻居。
既然不是他的熟人,那大概就是宁浅的熟人吧。他和宁浅的样貌几乎一模一样,从小到大也没少被人认错过。
果然,那女人接着便抱起胳膊抱怨道:“你发什么呆呀宁浅,说话啊?”
宁深问:“你是丁凝月?”
“你说什么废话呢……”丁凝月眉间轻蹙,说完才意识到仿佛有哪里不对,面前的男人虽然张着一张和宁浅一样的脸,但眉眼间的神色和说话时的口吻都和宁浅完全不一样。
“咦,难道你是……?”她忽然回想起来,宁浅似乎曾经提过一嘴,说自己有个双胞胎哥哥来着。
宁深勾起唇:“你好,我是宁浅的哥哥,宁深。”
“原来……”竟然错把男朋友的哥哥认成了男朋友,丁凝月面颊上泛起一层薄红,连忙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太不仔细才认错了。”
“没事,分不清双胞胎也很正常。”宁深宽慰她道,“你不必放在心上。”
宁深顺便还告诉了丁凝月要怎样分辨他和宁浅——他们两个穿衣风格是完全不同的,宁浅在工作之外都穿得很休闲也很潮,喜欢穿红黑色,而他穿得更素更简单一些,一般都是浅色衬衫配牛仔裤。
虽然丁凝月是弟弟的女朋友,但此前宁深也只在宁浅的手机相册里见过她,两人也算得上是素昧平生,实在没什么话好讲,尴尬化解了之后又简单地彼此问候了几句,就在便利店门口分别了。
刚回到家,宁深就收到宁浅发来的消息。
宁浅:好家伙,芙城这么大你俩都能撞着啊!
宁浅:还好你没跟什么女生在一块儿,不然被她误会我劈腿就完蛋了!
宁深笑了一下,回道:我一开口说话丁凝月就发现不对了,说明她还挺了解你。
宁浅正在热恋中,对这句话非常受用:嘿嘿,那是!毕竟是我对象嘛!
宁浅:我觉得只要加以培训,她一定也能像夏珺言一样立刻分出我俩,哼哼~
宁浅:哎哥,你说如果有天我俩把衣服啥的都互换了,她能认出来不?
宁深看弟弟很开心的样子,便顺着他的话说:能吧,毕竟她是你对象。
宁浅又发了几个傻兮兮的表情包,快乐地遁了。
……连宁浅都谈恋爱了啊。
宁深站在微波炉前,怔怔地望着正在里面加热的便当,有点失神。
出租屋里只有他一个人住,空荡荡的,安静地待着时就很容易胡思乱想。
宁深想,究竟他是天生就是同性恋呢?还是因为和夏珺言相遇得太早牵绊得太深,以至于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呢?
他知道,这个问题他光是自己纠结是得不到答案的,必须要去试——试着去和女人处处看,才能知道结果。可他的理智却不允许他这样做,他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想伤害别人,更何况是无辜的女人。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问题困扰着他,比如他跟夏珺言究竟该以怎样的关系走下去,比如他该怎样告诉母亲他并不能成家……
活到二十六岁,人生还是这般迷茫,他或许是个很失败的人吧。宁深轻轻吐了口气,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来。
他的酒量其实并不好,喝啤酒这种度数低的酒都会喝醉。但喝醉了之后他可以痛痛快快地睡一场,可以短暂地放下一切,不必再在梦中去回忆他和夏珺言之间的种种。
转眼间便到了周三,夏珺言值夜班的日子。
宁深今天得在幼儿园留久一点,守着小孩子们直到他们都被家长接走,然后回家做好饭送到芙大一院去,时间应该就刚刚好。
幼儿园放学放得早,但是很多家长下班晚,家里又没有老人,只能自己来接,所以就会拖得晚一些。等待的时间里,宁深就坐在教室里那台黑色的三角钢琴前陪孩子们唱歌。孩子们的歌声是最动听的,他们唱歌没什么技巧,但是声音却很干净纯粹,藏着一种纯真动人的情感。宁深为他们伴奏,听得很是享受。
宁深的钢琴是大学时学的,学前教育专业会给学生安排钢琴课。他当时是专业里极为稀少的男生,又没有钢琴基础,因而总是被钢琴课的老师格外关照。但这种特殊待遇不仅不会让宁深觉得欣喜,反而让他感到很不自在,后来便干脆避开老师自己去借音乐社的钢琴练习。
医学院的楼离那边很近,夏珺言上完技能课总是会过去一边看厚厚的医学书一边听宁深练琴。夏珺言的存在总是能激起宁深的上进心——夏珺言太优秀了,他不想落后太多,不想只是看着夏珺言的背影。于是在夏珺言的“刺激”之下,宁深的钢琴速成了,期末结课时甚至拿了全班最高分。
不过夏珺言毕竟学医,是要一路读到博士的人,而对宁深来说,尽快找到工作让母亲少一点压力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追赶,本科毕业之后就直接进入芙大附幼工作了,一直待到现在,工作情况还算稳定。
时间已经过了六点,几乎所有孩子都已经被家长接走了,只剩一个小小的身影还坐在教室里。阮莉莉垂着脑袋,望着桌上摊开的绘本,看上去情绪很低落。她的父母因为工作关系经常很晚才来接,所以她也经常一个人在幼儿园里待到最后,身边只有值班的老师陪着。
宁深从钢琴前起身,走到她身边去,柔声问:“要不要老师帮你读故事?”
“嗯……”阮莉莉点了点头,小声道,“谢谢老师。”
宁深去找了本新绘本,挑了个开心点的故事给她念。小孩子的情绪切换总是很快的,阮莉莉听完之后看上去心情好多了,宁深便又陪着她闲聊了一阵。
“宁老师。”阮莉莉仰着脸问他,“其实我有一个问题一直很想问你。”
宁深笑了笑:“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就是,我发现我们幼儿园的老师好像几乎都是女老师诶。”阮莉莉好奇地眨巴眨巴眼,“老师你是为什么会想做幼儿园老师啊?”
宁深微微垂眼。
其实这个问题,他刚进大学和刚来到附幼工作的时候,都有不少人问过。但第一个这样问他的人,其实是夏珺言,印象中是在高考结束后填报志愿的时候问的。
不过,宁深给夏珺言的答案,和给同学同事的答案并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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