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你们来一段旧情复炽?”
“可以啊。”肖意驰叼着烟,懒懒笑应。
没多久,两人联系上了。
干柴烈火,不在话下。
市内老区浦园路旧时是领馆人员居住的别墅区,现在则是闹中取静的居民区。当然,能买下这里房子的人,非富即贵。
两层黄墙欧式小别墅前的花园里,开满了一栅栏的玫瑰粉胭脂蜜,花团锦簇,明艳动人;再往里走,是成片的弗洛伊德大红玫瑰,花香在风中被吹散,卷成几何形状,偶尔掠过路人肩头,叫人闻到,撩人心扉。
屋内却飘着另一种香气,源自厨房。
俞知年熟练地把切成月牙状的番茄放进锅里,与小火炖煮的牛肉翻一下,而后盖上盖子,继续炖。
潘阿姨叠好衣服,从楼上下来,笑着走到俞知年身边,“好香。”
俞知年围着围裙,站在锅边,“还得再炖一会儿,让番茄的汁水慢慢渗透、融到牛肉里,口感才会更饱满。”
“这么忙,还来给我做饭,不累呀?”潘阿姨心疼。
“和您一起吃饭,是最重要的事,一点儿都不累。”俞知年眉眼弯弯地看着潘阿姨这并不是奉承话。他拎得清人生的排位,工作是为了生活,而生活中的亲朋好友,又是重中之重——一这栋小别墅就是他买下来送给潘阿姨的。
俞知年真心笑时,嘴角弯起的弧度刚刚好,可以触动心弦,拨出悸动的音符。
潘阿姨怜爱不已,“这么好的孩子,怎么感情路就不顺呢?”她叹口气,“麦阿姨前两天跟我说了,小肖说你们不合适,做朋友比较好。这件事……你知道吗?”
俞知年笑意减退,“知道。”
“你是怎么想的?也这么认为吗?”
俞知年点点头。他看看时间,揭开锅盖,烟气瞬间冒出,香味滚烫袭人。
关于他感情的话题,潘阿姨在饭桌上再次提起。“我广场舞比赛那天,在小肖的小区门口见过他一面。那是个很好的孩子。你们……真的没可能吗?”
因为对调味与火候的精准把握,才让牛肉吸饱了酸甜的番茄汁,且软而不烂,咬下去,汤汁炸出。但俞知年不得不打断对自己和潘阿姨的这顿饭的享受,来回答有关“肖意驰”的糟心问题。
“我们没可能。”
潘阿姨见状,不再问,只可惜,“小肖是战地记者,这个职业,能熬下来,不容易。”
俞知年筷子顿一顿,“您知道?”
潘阿姨笑了,“我虽然老,但也知道网络搜索这回事呀。”
这无形刀补的。俞知年索性放下筷子,端起汤来喝。汤还滚热,舌头被狠狠烫了一下。
跟肖意驰沾上边就没好事。
潘阿姨见他脸色不对,再结合他以前的相亲经历,忍不住开口,“知年,有些人,是需要时间去接触,才能见到他闪闪发亮的一面;外表不能说明一切。”
外表怎么不能说明一切呢?明明漂亮的脸就是机会更多、更容易被人喜欢、更轻易得到原谅。
漂亮,就是价值。
俞知年重新拾筷,给潘阿姨夹了一块牛肉,讨好道,“您说的是,我听进去了,来,您多吃点。”
又过两天。
俞知年加班到深夜,看着发送给客户的电子邮件成功送达时,他才伸个懒腰,重重靠上椅背。
此时他才记起白天有他的快递,是盯梢肖意驰的人寄来的。
俞知年拆开,除了报告还有厚厚的一沓照片。
一张张地翻看,都是他和主厨还有一个阿拉伯人出去觅食的场景。照片里,主厨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开心。
忽然,俞知年翻照片的动作停住。
盯梢的人尽职尽责,连肖意驰清晨六点和别人从酒店出来的场景都拍下来了。
同行的是个外国人,光线不是很好,但凭身材和侧脸轮郭,应该长得不错。
俞知年翻了翻报告,这个外国人的简介和正面照也附上了一金发碧眼,英伦美人,目前就职于大使馆,之前是某国际组织驻南非办事处的工作人员。
他回到手中照片,下几张是连拍的,走在前头的美人停下脚步,转身,环上肖意驰献吻,而肖意驰没有拒绝。
俞知年把照片扔回桌面,闭眼往后躺。
人家的日子过得充实得很,吃香喝辣,牡丹花下。
凭什么?那人有什么好的?
长得普通,性格恶劣。
俞知年睁眼,把没看的照片从桌面上捞回来。这个吻,还是肖意驰拉开与美人的距离而结束的,而美人的举止看起来恋恋不舍。
这肖意驰,一副风流渣男做派。
雄性竞争意识被唤醒,俞知年打电话给定期去的高级俱乐部,“半个小时后我会到,让人准备好。”
高级俱乐部的套房内。
事后。
浴室水声哗哗,雾蒙蒙一片,间或可见一道肉色身影背对着浴室门冲澡。
俞知年站在花洒下,闭着眼,任由热水水柱打在脸上、身上。
性事于他而言只是解决生理需要的行为,他有快感,但仅此而已,并不能从中得到多大的乐趣。
或许是因为以前的心理阴影,所以他并不热衷此道,甚至可以说是草草了事。
头脑清醒过来,他自嘲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这么容易就被激起胜负欲。
清晨四点。
肖意驰最爱自家的阳台。不大,没种植物,从防盗网看出去,都是高高低低的楼房。老房子,挨得很近,邻居家的动静听得很清楚,例如哪家在骂孩子,哪家在炒菜做饭,哪家在看电视,哪家在打麻将吵闹,却满满的生活烟火气。
总有一天会听腻,但目前,肖意驰很享受这种氛围。
他把有椅背和扶手的那种竹椅搬到阳台上,屈膝坐上去,点一支烟。楼下已经起床的老大爷打开收音机,时断时续的小曲儿飘了上来。
隐隐约约咿咿呀呀的调子在将明未明的晨光中别有一番风情,减轻了失眠的痛苦。
失眠千篇一律,噩梦千变万化。
这次他梦见了他的同行不幸被爆炸波及。
他还记得手里温热软乎的触觉。那是对方暴露在外的肠子。血腥味弥漫,他拼命想给他止血,但周围只有滚滚烟浪和残垣败瓦。
他自己再次有意识时,已在医院。同行身亡。他们前一天晚上还约好今晚喝酒。
长长的烟灰跌落在脚趾上,皮肤刺激让肖意驰骤然回神。
早上,肖意驰来麦阿姨家吃早饭。
饭桌上的早点大变样,不是包子油条白粥,而是煎蛋、牛奶、三明治和烤面包,还有一束开得正艳的玫瑰插在花瓶里。
“阿姨,今天走的是小资情调路线吗?我是不是该回去换个造型?”肖意驰见麦阿姨从厨房出来,笑着调侃。
“哎呀,这包子吃腻了,换个新鲜的,我也赶赶时髦,讲讲情调,怎么样?”麦阿姨把手里一玻璃罐番茄酱放在桌上,嘴上问意见,眼里求表扬。
“一级棒!”肖意驰两个拇指都竖起来。
麦阿姨满意,“知道你嘴甜,快去洗个手过来尝尝味道。”
“好咧!”
饭桌上,肖意驰向麦阿姨提起,“昨晚……珊珊给我打电话,让我做做您的思想工作,搬过去和她一起住。”
珊珊是麦阿姨的女儿,出嫁后随丈夫去了另一个城市生活。麦阿姨年纪越来越大,房子是楼梯楼,珊珊觉得不方便,想接她过去。
“她那儿我去住过,气候不习惯,饮食也不习惯。还是这儿自在。”麦阿姨说道。
其实最大的原因,是肖意驰。
“阿姨,您不必担心我,我一个人可以活得很好。珊珊很想您,您难道不想她吗?”
麦阿姨把自己的煎蛋夹给肖意驰,“当年你秦叔叔因公殉职,我一个女人带孩子,多得你爸妈热心帮忙。珊珊半夜生病,我六神无主,也多亏了你爸妈。……如果可以,我想替你爸妈的份,看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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