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晋松和沈严听出了靳局话中的意思,果然靳局接着说:“所以我们打算从附近几个市抽调警力,增援H市。一方面要尽快抓住投毒并制造爆炸案的人,另一方面要增加对全市尤其是各政府机关的安保力度,防止更严重的事情发生。”说到这里,他看向沈严,“沈严,你之前在H市市局工作过好几年,对那边的情况比较熟悉,而且去年还和那边联合行动过,这次爆炸H市刑侦队伤亡惨重,刚刚邵局打电话给我,点名要叫你过去帮忙;至于小程,”他又将目光转向程晋松,“他们那边负责技术的副队长在这次爆炸中牺牲了,技术这块现在也缺个主心骨,所以刚刚我和王局商量了一下,打算让你们二人过去,负责那边的案件侦查工作。”
听完靳局这番话,程沈二人同时看向王局,王局点点头,开口道:“H市那边现在确实缺人手,你们就过去帮帮忙。好在你们去年也去过,对那边的情况也了解。”说着,他又分别看向两人,具体安排道:“他们这次人员损失不小,尤其是外勤那块,所以沈严你从你们组里挑两个人,和你一起过去。至于技术那边他们人员还算齐整,晋松你先自己过去,如果有需要再从这边调人。”
“好。”两人点点头。
“你们两个过去后主要负责抓捕嫌疑人,”靳局接着接过话头,“后续我们会从C市、D市等都抽调力量过去,负责各机关的安保工作。你俩这就回去准备准备,明天一早就出发。”
“是!”
放下这一夜的忙碌不谈,第二天早上五点多,沈严、程晋松、江厉和秦凯便已坐在了开往H市的车上。趁着开车的时间,沈严将昨晚至今晨得到的消息具体介绍给了几人。“……现在最新的消息是,周晨刚队长今天凌晨已经醒过来了,另外一名轻伤的警员也已经做完了手术。一会儿我们到H市后先去医院,向他们俩了解当时的经过,然后我们再去现场。”
“好。”
上午九点一刻,H市第一人民医院。
躺在病床上的周晨刚,此刻早已苏醒。他的上半身受伤很轻,除了被烧焦的头发和些许轻微的擦伤,几乎看不出爆炸的痕迹。然而视线挪向下方时,四人都沉默了,因为即使隔着被单,所有人也都可以清楚地看出,被单下的两条腿再也不是同样的长度……
周晨刚注意到了几人的目光,他淡淡开口:“昨天锯的,医生说伤得太重了,保不住了。他还跟我说我能保住条命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说到这里,周晨刚自嘲地挑了挑嘴角,自语道:“呵,幸运……”
沈严和程晋松相互看了看,一时都有些不忍。对于周晨刚这样的人来说,没了一条腿的痛苦恐怕绝不亚于死亡。
沈严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省里安排我们几个过来,继续调查整件案子。你觉得可以的时候,我们需要给你做份笔录……”
“我现在就行,”周晨刚打断沈严的话,“早点做好,省得我忘了什么事。”
沈严其实也希望早做笔录,他见周晨刚精神状态还好,便点了点头。
“昨天的事情经过,你给我们讲一遍吧。”
于是,周晨刚将昨天的事情——从找到出租车司机,到他说出疑犯的藏身地点,再到几人进入平房后的整个经过——全都讲述了一遍。“……当时那墙上贴的照片中有几张被他们用红笔画上了圈,其中其他几张都能看得清楚,只有最高的一张被别的照片挡住了,看不到拍的究竟是什么。所以我就走过去,想看看那张照片到底拍的是谁。可是我刚走两步就感觉脚下的地砖往下一陷……”说到这里,周晨刚不自觉地顿了一下,但他很快又继续说了下去:“然后我就听到有人大喊‘小心’接着我就被人扑倒了,然后爆炸就发生了……”
周晨刚讲述的这些细节是之前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沈严忍不住追问道:“那些照片拍的都是什么,你还能记得么?”
“市政府、公安局、检察院、海关大楼、法院……”周晨刚列数道,“反正公检法系统,他们是拍全了。”
“你确定那些是凶手偷拍的,不是利用网上的照片改造的?”程晋松忍不住插口问。
周晨刚看了程晋松一眼,似乎对他对自己专业能力的怀疑有些不悦,不过他并没有说出太不客气的话,只是淡淡道:“公安局门外正在修地铁,上周刚围起来。照片上连这个都拍到了。”
程晋松点点头,将这一点记到笔记本上。
沈严接着问:“那几个画红圈的人呢?都有谁?”
“市检察院陈东处长,邵局,海关缉私队王队,最后那个我就没看到了。”
沈严没想到居然会是这几个人,目光中略过一丝讶异。他看着秦凯将这些内容全都完整地记下,这才继续问:“以你的感觉,你觉得凶手弄这些照片,是单纯想引你们中计,还是他们会有下一步行动?”
“我觉得他们很可能有下一步行动。”周晨刚回答得几乎没有迟疑。
“为什么?”
“直觉。”周晨刚说。他顿了一下,进一步解释:“我当时一进到那屋子里,就有种感觉,这伙人不简单。他们那照片偷拍得很专业,而且拍了这么多个地方都没被发觉,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还有就是他们拍到的人,至少也是个部门负责人,如果不了解情况,能拍得那么准?还有那炸弹,绝对是压力触发式的,就冲这帮混蛋有这技术和装备,我就不相信他们拍那一墙的照片只是为了糊弄我们几个。”
周晨刚的一番分析很有道理,沈严听后也较为同意。他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我们接下来要去现场看看,你好好休息吧。”
周晨刚没有再说话。沈严当他是默认了,便示意几个人向外走。然而就在他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周晨刚再次开口:“沈队,”
“嗯?”沈严回过身来,其他几人也停下脚步。
“我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周晨刚说。
其他几人略带意外地看向沈严,沈严和程晋松对视了一下,而后回过头去,冲着周晨刚点点头:“好。”
其他几人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了周晨刚和沈严。
“你们过来,是省里的意思,还是邵局的意思?”周晨刚淡淡开口,语气不辨喜怒。
沈严停了一下,实话实说:“是省里的意思,也是邵局的提议。”
周晨刚轻轻点了点头:“省里这安排不错,要不等我醒了,我也会和邵局说。”
听到周晨刚这话,沈严有些意外——在他的记忆中,自己和周晨刚的相处可算不上愉快。沈严至今还能记得,当初姜建东出事,他在解剖室里第一次见到周晨刚时,对方是怎么黑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把他们几人“请”出去的。之后的联合办案,周也没给自己过什么好脸色——当然,这其中有他们是去查对方的原因,但就算没有这一点,沈严也并不认为,周晨刚会对自己有什么好的观感。
沈严没回答,周晨刚似乎也不意外,他继续自顾自地说:“沈严,老实说我并不怎么喜欢你。我刚调来市局那会儿,你这个正队调走了,副队据说又有问题辞职了,剩下的几个人要么闷葫芦似的不说话,要么瘦成干连熬夜都熬不住。我当时就想,你这个队长是怎么当的?怎么把一个队伍带成了这幅德行?!……偏偏当时剩下那几个人还成天惦记你,我背地里听到他们说过好几次‘如果严哥还在怎么怎么样’……”见沈严略显尴尬的脸色,周晨刚嘴角微动,似乎是自嘲地笑了笑,而后接着开口,“后来姜建东出事,你带着人过来,说我们局里出了内鬼,我当时就更烦你了。不过后来查起来,我才发现,你应该不是故意回来找麻烦的。而且,我发现你破案的本事确实不差。”说到这里,他看向沈严,“这次的事,说到底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太大意,就不会中了疑犯的计,那几个兄弟也就不会死……”说到这里,周晨刚苦笑了一下,“其实我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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