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姜旭西放心,林项北平静地补充了一句:“我有钱。”
对姜旭西来说,林项北所谓的“有钱”,应该不是真正意义上的。
他头疼地摇头,觉得真让林项北请,他怕是有点良心不安。
总觉得是在坑实诚弟弟。
坐在副驾驶的周屿白透过玻璃窗看着上面的倒影,简单开口:“没关系。”
结账的时候,不需要林项北真的付账。
林项北看出成员们都不信他有钱,就连边南一都觉得他应该只是说说,也没有解释。
这家餐厅位于全城最繁华的地段,在大厦的最顶层。
六十八层。
姜旭西靠在电梯间内,看着向上跳的数字,有点无奈又有点感慨。
他是不会让林项北真的请他这一顿的,但是林项北将他说的话记下来并做到了,让姜旭西感觉到了跟物质无关的暖意。
服务生训练有素,看到他们摘下口罩时明显认出来了,笑容依然不变,丝毫没有露出不必要的惊讶。
“请跟我来。”
林项北订的位置,是特意提前查过才定下的。
靠着落地窗,正面对着的就是CBD林立的高楼。
铺陈开来望不见尽头的城市灯火,像无边际的星盘。交错的街道上流动的车灯如同星光入海,无声而静谧地奔流,浪漫中不乏恢弘。
这家餐厅的宣传中,就有“观全市最美夜景”这一条。
而且只有在这种高级餐厅,才能够确保不被打扰。
林项北看了眼时间,距离九点还有二十分钟。
刻意卡着时间来的,刚刚好。
除了林项北跟边南一外,其他成员都喝了酒。
只是他们都没有忘记特意来这里的目的。
时间指向九点的那一刻,成员们都放下筷子,朝同一个方向看过去。
姜旭西不明所以地跟着转移视线——
下一秒,他看到了落地窗外,双子塔上绽放的烟花。
不止全城最高的双子塔,整个CBD商圈无数栋高楼的外屏,都在同一时间,绽放着缤纷绚丽的烟火。
数百米高的顶层餐厅,正对着波光粼粼的城中湖,湖水倒映着高耸入云的烟火,无声在空中绽开。
巨大的电子屏上,烟花在清晰的字迹上点缀着。
[去更好的未来]
姜旭西怔怔地看着,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同一时刻,开车经过的路人、在湖边乘凉的老人、坐公交疲惫放空看向窗外的上班族、认真备考切换人生阶段的学生,都在城市的不同角落,仰起头看到了这一幕。
烟火很美。
雨后的夜空是浓稠的,夜色朦胧,天空泛着淡淡的青紫色。
需要烟火来治愈人生的,永远不会只有一个人。
他们在同一时间抬起头,共享这一刻的无声而盛大的绽放。
所有的失落都被抚平,带来的不仅仅是希望,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林项北看着姜旭西怔忪的神情,跟成员们交换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成员们加钱买了全城最高的双子塔楼外的大屏,并且尽可能的,让李元去协商拿到了更多的商务楼外屏。
紧急投屏要比正常走流程困难的多,但好在一切都来得及。
姜旭西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但成员们跟他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他们只是装作不知道。
人生不会走散。
本来就该相遇的人,哪怕中途走散了,也注定会再重逢。
人情会变淡,但存在过的痕迹,永远不会消失。
变淡了,也曾胜过这世上所有真挚。
万柏仰起头靠在椅背上,不知道鼻子为什么发酸,他的手握着酒杯,不想承认眼里积攒起来的汹涌,是所谓的眼泪。
在万柏看来,眼泪是软弱的。
他从不软弱,练舞时受伤的时候难免,拉伸时筋硬得拉不开也要咬着牙忍,一天睡不到两小时累得灵魂都要出窍好像行尸走肉,飘也要继续飘着动,第一次上台大脑一片空白在舞台上忘了动作,就那一次作为零经验的新人失误,被黑子拿出来反复骂了一年。
他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好哭的。太平常了,反反复复经历,不新鲜,不可怕,逐渐也就不伤人。
姜旭西摔下去的时候,万柏还是没有眼泪。
他更多的是茫然,近乎冷酷的冷静,像一个脱离躯壳的旁观者,在理智的得出结论,或许这里就是他们能一起走到的终点。
剩下的路,就不会再有姜旭西的陪伴了,他依然会走在这条路上,对他来说,似乎是没有什么实际的改变的。
但现在,他的眼泪汹涌的像是体内的零件故障,视野一片模糊,该看到的还是能看到,想笑也依然可以扯开嘴角,只是他控制不了所谓的软弱。
万柏想,今晚真的是要一醉方休。
没有人去嘲笑万柏的眼泪,连周屿白都只是安静地看着瓷盘上的一点青色纹理,饭桌上一时间只听得见细小的摩擦声。
权哲面无表情地倒了杯酒。
他问姜旭西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汲煦锡垂下眼,遮住眼底一闪而逝的水光,淡淡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总是很沉默,今晚更是没有开口说过什么。
已成定局的事实无法挽留,汲煦锡唯一能做的就是告别,但是他还没有准备好。
姜旭西说公司给了他假期,他想先去世界各地转一转看看,再考虑未来还要不要继续留在这个圈子里,转型去做歌手或演员。
拍戏他也会受限,很多题材会没法拍,再加上他喜欢舞台,或许还是会选择做歌手。
只是他最喜欢的曾经是,也永远是跳舞。
人生本就总有遗憾,是一种空泛而蛮横不容反驳的道理,也是安慰自己去坦然接受现实的借口。
是避风港,是释然的理由,是放下一切拥抱崭新生活的序言。
可以自欺欺人的说,你看,他只不过是朝着另一种美好走去了。
周屿白神色清明,他平静地拿起酒杯想再喝一杯,却被林项北按住了。
他静静地看着林项北:“你放心,我酒量很好。”
林项北没有说话,黑白分明的眼睛很清透,手上的力道并不大,但是一直没有松开。
于是周屿白将酒杯放下了。
边南一看着汲煦锡带了一点迷离怔愣的表情,队友们都有点醉了。
他嘴笨,这个时候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只能努力地吃。
他拼命地往嘴里塞东西,两边脸颊都变的鼓鼓的,依然不敢停。
边南一是一个不容易想太多的人,平常都很乐天派,只是能创造出打动观众的舞台,常常意味着拥有很强的共情天分。
这种共情力是一种天赋,一种礼物,情绪更容易传递,但也容易被感染。
边南一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他只是很努力地在吃,吃着吃着,眼泪就无知无觉地拼命往下掉。
这一晚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第二天或许就忘了。
但即使知道会忘,还是会努力的收敛情绪,不想外露的太明显。
林项北和边南一将喝醉了的队友一个个塞进车里,几个人倒成一团,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倒也不怎么乱动。
林项北:“小边,你照顾他们。”
边南一点头,小心地将几个队友扶起来,不要互相压到对方。
周屿白是唯一看着很清醒的那个,走起路来也很稳。
一开始林项北真的以为他没有醉,直到他让周屿白去副驾驶座,他却冷静地点头,去开后备箱的门。
林项北一把按住他的胳膊,将缓缓升起的后备箱门关上,拉着周屿白走到副驾的位置,替他打开了车门。
周屿白神色平淡地微微低头看着他。林项北让他坐进去,周屿白醉了以后眼睛依然很亮,淡褐色的瞳孔发散开来,像起了雾的月亮。
他反手抓住林项北的手腕,定定地看着他。
周屿白无意识用的力气很大,腕间传来刺痛,林项北却由着他。
林项北静静地抬眼:“周屿白,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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