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拿果盘里桔子的动作掩饰了情绪,季明伦起身道:“好吧,那我进去。”
直到次卧房门关上了,江凛才回身看去。
虽然这是意料中的结果,但是季明伦真的选择独自睡床也不肯和他一起睡时,那种失落的感觉还是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在季明伦刚才坐过的位置上坐下,江凛关掉电视,拉高毯子盖住脸,大脑放空了好一会儿才记起灯没关。
他爬起来去关灯,走到墙边隐约听见有说话声传来,他按掉开关,次卧的门缝里果然透出了亮光。
猜到季明伦可能在打电话,他转身去厨房倒水,靠在池边洗杯子时,外面又划过了一道闪电。
他盯着窗外模糊的世界,这次闪电过后,天边响起了一道雷声。
那声音轰隆隆地穿进耳膜,心脏仿佛被气浪压住了,一瞬间有些呼吸不上来。关掉水龙头,他靠在墙上缓了片刻,等水烧开立刻兑了一杯温的喝下。
回到客厅后,他又迷失在了唯一的那道光里。不过这次听不见说话声了,可能是电话讲完了吧。
在沙发上躺下,江凛双手垫在脑后,对着天花板发呆。不知过了多久,次卧的灯熄了,他再次拉高毯子,将脑袋闷得严严实实,也闭上眼强迫自己睡觉。
厚薄适宜的毯子将窗外的风雨声都掩去了不少,可他在沙发上翻来覆去了许久,始终无法睡着。
比起那天在季明伦家睡沙发的感觉,今晚就像在受刑一样。
他家的家具全是中式风格,沙发更是那种为了让人坐得舒坦,采取了符合人体坐姿的弧度设计,坐的时候身体陷入其中会觉得舒服,但是躺下来就会滑到内侧挤着,无法躺平,时间久了尤为难受。
在又一次翻身以后,他盯着次卧的门缝,正想着季明伦睡着了没有,天边忽然甩过了一道闷雷。
那雷声几乎是贴在耳边炸开的,他立刻就坐直了,目光死死盯着主卧的房门。
同一时刻,在次卧床上也翻来覆去睡不着的人看向了卧室门。
其实今天会答应陪邓枫来给江凛送蛋糕,除了因为台风天不好打车外,也是因为江凛的母亲是在一个台风肆虐的夜里去世的。
当时江凛就是听着窗外的滚滚雷声和瓢泼大雨,一动不动地看着病床上的母亲,一直到他赶了过来。
还记得他到的时候,病房里已经站了不少人,除了江见臣外,还有江凛的爷爷奶奶以及姑丈姑妈等。可直到他来了,一直僵硬地坐在角落的江凛才开始有了反应,了无生气的眼眸望向他,像是从荆棘丛中穿过来的藤蔓,一下就将他的心都提起来了。
后来被他带去外面的卫生间,进了没有人的隔间里,江凛终于趴到他肩膀上崩溃痛哭。
那年他们都只有十四岁,可那一晚江凛惨烈的哭声却烙进了他记忆深处,从此以后的每一次台风天,他都会在晚上陪着江凛,一直到去年初夏为止。
横跨了一座太平洋的距离,他不是没有考虑过江凛会不会在台风天记起那些痛苦的往事,但彼时的他已经够不到江凛身边了,所以想再多也没意义。
飘远的思绪被一声很轻的敲门声打断,还不等他回答,门把手就往下压,门被打开了。
他闭着眼睛,只睁开一道缝看着门的方向。江凛先探头看了看他,接着进来把门关上了。
他想看江凛会做什么,便继续装睡。江凛轻手轻脚地过来,确认了他没醒,便把手里的枕头放在床边的大地毯上,裹紧身上的毯子躺了下去。
季明伦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江凛再动,于是做了个翻身躺平的动作,江凛果然坐起来了,紧张地看着他,不过见他翻身后没反应,又放松下来躺了回去。
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季明伦在心里叹气。
说是继续做朋友,但对江凛来说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吧。总是这么小心翼翼地靠近与讨好,他都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更惨一些,还是江凛更惨了。
明明曾经是那么亲密的关系,却因为他的莽撞而被破坏了,明明记得江凛在高二那年目睹了两个男生在巷子里接吻后不适了很久,他怎么还会忍不住,非要在江凛出国之前告白呢?
要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该多好,那他揣着这份感情,至少还能占着最亲密朋友的位置。
难道真要像邓枫说的那样,他去找个男的交往,把心思分散出去才能和江凛保持好做朋友距离?
可是一想到面对的人不是江凛,他又实在提不起兴趣。
纷乱的心思填塞着脑海,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刚才打了一道闷雷后,天边再也没响起过雷声,季明伦看向窗边地面照进来的月光,又等了许久才悄悄坐起身。
探头往下看,江凛蜷缩着手脚,面对他的方向侧躺着,已经睡着了。
许是这个姿势的缘故,这一刻的江凛即便在睡梦中也有些无助的感觉。
季明伦看了他片刻,目光落在了他放在脸旁边的手指上。
刚才吃饭时的偶然一瞥,他发现江凛手上已经见好不少的湿疹又变得明显了。
手从床沿伸下去,指尖在将要碰到江凛指尖时停了下来,继而伸到江凛的脸颊边,轻抚了抚下颌线条。
江凛的五官长得很好,没有一般男生那种阳刚硬朗的感觉,头发稍长一些,看过去就很有忧郁的气质。以前季明伦最喜欢的就是看他脑袋后面扎一撮小揪揪,经常会手痒忍不住碰一下,然后就换来他无奈的一眼。
趴在床沿看了一会儿,季明伦起身下床,小心地抱起江凛,放到里面的位置。
后半夜雨声稍小了些,季明伦盯着枕边人,不知不觉也睡着了。但他睡得不沉,且在天光照亮眼皮时就醒了过来。
不意外的,他的手臂被压到了江凛脑袋下面,另一条胳膊搭在江凛后背上,江凛的手放在他腰间,脸埋在他颈窝里,贴着他睡得很熟。
重新闭上眼,季明伦感受着这种暌违太久的热度,稍一放纵就愈发不想放开了,甚至想收拢手臂将人紧紧抱住。
可惜这个念头止步于身体的反应,本来晨起就是容易失控的状态,他还没穿内裤,要是等江凛醒了发现了,又会觉得尴尬。
提醒自己放开手,他刚想动就察觉到怀中人发出一声低吟,接着有条腿挤进他两腿间。
屏住了呼吸,放在腰上的那只手也紧了紧,随后江凛又不动了。
僵硬地等了一会儿,确定江凛没有醒来,季明伦才敢低头去看他的脸。
比起昨晚,江凛的脸色红润多了,脸上也睡出印子。他看着看着,注意力落在了江凛的嘴唇上,可惜绮念尚未生出,客厅就传来了一阵铃声。
那是江凛的手机铃声,他闭眼装睡,很快江凛就被吵醒了,看到紧抱在一起的睡姿时,江凛没有立刻推开,而是等到铃声停下来了,才像是敢喘气一样,呼吸变得有些沉。
季明伦等着江凛抽回手脚起身,可他却半天不动,就在季明伦心生疑惑时,外面的铃声再次响起。
这回江凛有动作了,轻轻地把手脚抽走,又拿开他的手臂,下床以后快步走到门边,出去再把门关上。
季明伦始终闭着眼睛装睡,只在关门声响起后才睁眼看去。
江凛似乎接起了电话,隐隐能听到压低嗓音的说话声,很快他就明白电话是江见臣打的,于是坐起来活动被压麻的手臂。
昨晚江见臣打他的电话被江凛按掉了,后来进房间,江见臣又给他打了一个,问的果然是台风天气的情况。
这些年江见臣对江凛都属于放养状态,江凛的事基本是通过他这边了解的。后来江凛去了洛杉矶,一开始江见臣还像之前那样常打给他,直到发现他确实不清楚江凛在洛杉矶的情况了才不怎么联系。
想到江凛很可能又跟江见臣吵起来,季明伦想到季卓昇和自己提出国的事。
那次吵完以后,季卓昇几天都没再找他谈,而这件事也还没传到他亲妈的耳朵里,但如果他真的考虑出国了,就必须早点开始做准备。
首先要面对的就是语言关,首尔那边说英文的也多,但肯定没有韩语方便,还有工作的问题。
这些事一旦开始思考就是层层的压力,很容易心烦意乱,不过这次他还没多想门就又被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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