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阮迎眼神瞬间黯淡了些,抿唇点了点头。
他先上楼回房间洗了澡,热水氤氲出的水汽,将玻璃门熨上一层白雾。
阮迎低头看着水流呈旋涡状消没在下水道口,又想起闻珏指缝间没有的那道疤。
为什么会没有呢?难不成是用医美手术祛掉了疤痕。
可听林正羽的描述,已经是伤到骨头的程度,真的可以祛得这么干净吗?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难不成当初在门外拦住林正羽的不是闻珏?阮迎想不明白,后悔当时没问清楚林正羽。
热气充盈逼仄的单人浴室,有些让人喘不上气。
他关上热水器,水声戛然而止,胸腔延进一股凉意。霎时间,似乎有电流猛地窜过,神经泛起刺刺拉拉的痛。
左手,无名指,咬痕。
符合所有特征有这个疤痕的人,阮迎见过。
一个看似怪异却又顺理成章的想法慢慢形成,阮迎抓紧热水器阀口,唇色泛白,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在心里祈求,但愿是巧合,但愿不是他。
整理完下楼,闻珏已经将文件悉数摆在茶几上。
阮迎拿起翻了翻,大致是财产股份转让的内容。文件太多,字又密密麻麻,虽没仔细看完,但还是有个疑问:“当初不是说入籍之后,通过婚姻关系转让财产,可是我和闻先生的入籍申请不是还没有通过吗?”
以往入籍申请的审批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今年年初新通过了法律,设置婚姻保障期。意思是从入籍申请提交通过后,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作为观察期。如存在欺骗隐瞒等因素,可撤销入籍申请。若无异议,三个月后婚姻关系正式形成。
闻珏颔首,“本来我和郑白商量的确实是不着急转让,再等一等,五月份着手也不迟。但是最近出了点状况,入不入籍其实没那么重要了......璟行退婚以后,形势不太乐观。”
持着纸张的手微微一紧,他犹豫两秒,轻声问:“他怎么样了?”
“公司那边是不让他再继续插手了,他好像也没那个心思了,我爸暂时聘了经理顶着。但是自家的事,由外人来管也不现实,最坏的结果也就那样。”
“......是什么?”
“京城这边也由我叔来管,等于是东南亚和东亚这边的经营权都归他了。”
阮迎听不太懂,也不知道闻家的家业到底有多大,但能感觉出来是很严重的事情,不然闻璟行也不至于被打成那样。
可闻珏看起来轻松无事,一点也不在乎这些的样子。想起来当初他想再婚转移财产,也是为了闻璟行能稳坐在位置上。
阮迎犹豫着问,“闻先生没关系的吗,毕竟这里面也有你的很多心血。”
“有关系又能怎样。”闻珏语气淡淡,“一个出门上厕所,都要被服务人员领去无障碍卫生间的人,谁会在乎你说什么。”
阮迎心里蓦地一疼,急道:“我在乎,我最在乎的人就是闻先生。”
气氛沉静须臾,听到闻珏说:“阮迎,千万不要因为憧憬爱上一个想象中的人。”
他眼里没有笑,或者说阮迎从未见过他这样冷漠的表情,“如果你真的知道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闻先生......”
只是眨眼间,闻珏又恢复到平日温润的模样,微笑着说:“好了,还是抓紧时间处理文件的事。”
没等阮迎再说什么,闻珏拿过手机摆在一旁,播放郑白事先录好的音频。长话短说,用最简略的语音捋了遍条款的大约内容。
阮迎在郑白理性沉稳的声音中,慢慢恢复思绪。他禁不住偷偷抬头看了闻珏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
他总觉得,刚才的闻先生,让他感到陌生,像是见到了他未曾见过的一面。
签好最终的文件,闻珏收好放进保险箱,对他说:“不早了,去休息吧。”
“闻先生,晚安。”
阮迎回了房间,躺在柔软的床上。辗转反复,怎么样都睡不着,又开始满脑子回放着林正羽的话,闭上眼就是闻璟行指间的疤,以及曾经覆其上的青色文身:Chiang。
他坐起身,凝望着落地窗外。
疗养村没有将夜照亮成昼的霓虹灯光,夜里只有几盏伏在花坛绿丛里的地灯,好似天上的星星在地上的倒影。
阮迎第一次觉得,为什么星星的光芒都这么耀眼,照得他有些睁不开眼,又开始看不清前面的路。
一时竟生了恼愠,起身将窗帘拉上,遮得严严实实。
纠结一夜,阮迎还是决定亲自问一问林正羽。他向蒋繁要了联系方式,响铃几声电话接通。
阮迎正要介绍自己,听筒传来林正羽略带激动的声音,“阮迎?”
“是我,可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林正羽有些不好意思,“大学的时候找老蒋要的,一直存在手机了,没敢和你打过,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嗯。”阮迎垂眼,停顿几秒,随后问了当初事情的具体经过。
“那个人是谁......哎对了,我这么和你说你可能就认识了,你知道之前艺术大赛的时候,就老蒋参加的那个,你当他助手那次。评委席有个挺年轻,三十来岁吧,长得挺帅的老板,走的时候好多小姑娘围着的那个人。”
听他这么说,阮迎悬着的心微微落下,浑身轻松了些,刚想开口说他知道是闻先生。
又听林正羽说:“就是他的弟弟,差了十来岁,俩人长得挺像的。他当时正从洗手间出来,正好碰见几个人拽着我,就出手......”
至于后面林正羽再说的什么,阮迎也没听进去了。他愣愣地看着地板,忘记眨眼,眼睛干涩疼痛。
原来门外拦住失控Alpha的人是闻璟行,文着姜随名字的疤痕,也是因为而他留下的。
宁嘉青接到闻璟行电话的十分钟前,刚被宁甯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让他最晚周一回新加坡。
他阴着脸叼了支烟点上,没抽几口,闻璟行的电话打了过来,说是有事情想和他说一说,没说具体的什么事。
不过也不用使劲猜,肯定是关于阮迎的。
前几天得知他退婚被赶出公司的事,让他很是惊讶。他知道闻璟行真喜欢阮迎,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
说实话,他虽然没什么恶意,但心里是有点瞧不上这种为了感情不顾死活的。
如果是自己,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不管是鱼还是熊掌,他都要。
宁嘉青将烟碾在水晶烟灰缸,换了身行头正准备出门,手机又聒噪地响起。
他拧着眉,按了电话,“什么事?”
“宁总,您让查的事情已经查到了,他们两人确实还没有入籍,信息库没有登记信息。”
“具体怎么回事?”
“目前还不确定是未提交,或者再走入籍相关流程。但只能到这里,再深的信息是查不到的,违反了相关法律。”
宁嘉青从鼻腔“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微微眯起眼睛,禁不住哂笑:“姐夫,你玩我呢。”
两人约在常去的地方,闻璟行已经到了,见宁嘉青进来,便叫一旁的服务员准备上菜。
闻璟行头被他爸砸伤,当时出了不少血,在医院观察了几天,宁嘉青去看过他一次。
后来他忙着他爸给的项目,新加坡京城两头跑,总算定了合同。昨晚资金也到账了,只等着最后的签约。
算起来他有一段时间没见闻璟行了,比起上次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儿,这回头发短了,人也精神了,看着也舒坦。
宁嘉青笑道,“这才对吗,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璟行。”
干净利落的寸发,加上瘦了些的缘故,使得闻璟行五官愈发立体,眉眼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削弱了以前的张扬凌厉的感觉。
“宁哥,你上次和我说的事,我回去仔细想了想,我想明白了,我真的是放不下阮迎,也没法放手。”
宁嘉青颔首,“那就不放手,就像我上次和你说的,既然喜欢,就努力去争取,万一有可能呢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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