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眠额头上的汗都要冒出来了,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两人没说两句话便起身走出包厢,沈景将这一幕从头到尾收在眼底,不动声色地饮完杯子里的酒,杯底重重磕在桌上。
*
此时才晚上八点不到,酒过三巡,日料厅里气氛正好,不时有服务员进来送菜品或查看情况,以便能及时提供服务。
路寂也已经将季挽带回他们的房间里,虽然已经见识过一次季挽奇差的酒量,却也没想到一杯青梅酒而已,就能让他醉到这种程度。
不仅烂醉,还意外的没有酒品。
抱他回来的路上就闹了几次,好好的非要挣扎着下来,嚷嚷着要去外面看雪,引得过路的人频频侧目。
好不容易连抱带扛把人弄回房间里,看到正中央的两张大床,小醉猫不知道又发什么疯,说什么都不愿意睡他的那张。
路寂没办法,只好把他抱去自己床上。
后背陷进蓬松柔软的被褥里,热烫的脸颊贴上又凉又滑的枕面,季挽发出一声舒服的低吟。
路寂单膝跪在床上,还维持着撑在季挽身上的姿势,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一只胳膊还被他抱在胸前。
季挽抱得似乎还挺舒服,时不时在上面蹭两下。
路寂垂眸看了他两秒,抬起另一只手克制地轻拍他的脸颊:“季挽,先醒醒,你这样睡会感冒的。”
拍打的动作太温柔,不仅没起到醒神的效用,反而让季挽觉得是有小虫子在骚扰,偏头躲开他的手,不悦地翻了个身躺平。
他们都还穿着浴袍,折腾了半天,腰带早就已经散了,此刻浴袍松松垮垮的敞开,男生清瘦纤细的身躯便一览无余。
光滑白皙的肩头,平直凹陷的锁骨,因为醉酒的缘故,原本冷白的皮肤透出微醺的烟粉。
路寂知道这里的肌肤有多薄,轻轻掐上去,就能留下很扎眼的印子。
腰身藏匿于揉皱的浴袍衣料下,阴影中的曲线朦胧,看起来格外不盈一握……
看着眼前几乎可以说得上是香艳的画面,路寂眸色漆黑,撑在床上的手臂蓦然绷直,上面的肌肉硬到可怕。
“季挽。”默了几秒,路寂再一次轻声唤他,因为过度的忍耐和克制,嗓子已经有些沙哑:“放开我。”
“……嗯?”始作俑者的醉猫哪里知晓他此刻的艰难,只是昏昏沉沉间听到有人叫了他的名字好几次,皱了皱眉,缓缓睁开泛着湿润水意的双眸。
看到他有意识了,路寂松了口气,稍稍直身拉开一些距离,低声轻哄:“先放开我,我给你拉上被子,你好好睡一觉,不然会感冒的,嗯?”
季挽虽然意识混沌,却能依稀分辨出这个熟悉的声线,眨掉眼睛里的水气,才模糊看到面前的轮廓。
“……哥?”
路寂摸摸他的头发,表情温柔:“是我。”
季挽歪了歪脑袋,醉眼朦胧地看了他一会,眼圈突然就红了:“你今天晚上都不理我……”
委委屈屈的语气,还带着些软糯的哭腔,让人看着便生出无限的喜欢,路寂的心软得不行,手背轻碰一下他热热的脸颊。
“我没有不理你,是你的心在躲我,我如果再继续接近你,你会害怕,甚至变得讨厌我。”
季挽醉醺醺的,眼神茫然:“我为什么,要躲你?”
路寂的手微微一顿,瞥向他:“因为我是同性恋,而你,接受不了。”
这句话语调有点沉,路寂敛着睫毛,神色看起来有点低落。
同性恋。
同性恋是什么?
同性恋是男人喜欢男人,喜欢男人……
路寂喜欢男人……
好多信息和思绪在他脑海里缠成一团,季挽头疼得厉害,痛苦地呻.吟一声,伸出手抓紧路寂胸前的衣物。
“不要,不行,哥,你不要喜欢男人,你为什么要喜欢男人……”
看着在他怀里颤抖着缩成一团的人,即使是在睡梦里也在对这件事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抵触情绪。
路寂眼眸中的温度一层层退却,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没事的。”沉默须臾,路寂还是伸手抱住他,将他深深搂进怀里,宽大的手掌抚摸过他清瘦的脊背,沙哑着嗓子:“会没事的,季挽,什么都不要想,睡吧。”
他低声劝哄的声音像是悠扬温柔的安眠曲,季挽紧绷的身体渐渐卸下力气,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一样蜷在他怀里。
路寂维持着这个姿势抱着他躺下,借着暖色的光线一遍遍打量着他的侧脸。
而后闭上眼,将脸埋进季挽温热的颈窝里,贪婪又小心翼翼的汲取着他身上的气味和体温。
第38章
第二天清晨, 晨光熹微。
玻璃墙上的窗帘没有拉合,房间里洒了一地的阳光,床上的被褥凌乱不堪。
季挽躺在里面, 被光线刺得微微掀开眼皮,身体动了动,顿时感觉后脑勺还晕晕的,太阳穴跳了几下, 喉咙也有些干痒。
周围一片寂静, 只有空调还在呼呼送着暖风,季挽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揉着太阳穴从床上起身。
柔软的床被从身上滑落,季挽低头看一眼, 发现自己衣衫散乱, 浴袍只堪堪挂在一侧肩膀上, 腰带早就不知掉在何处。
这幅画面也成功让他回想起昨晚醉酒时的记忆, 包括他是怎么醉的, 又是怎么被路寂送回来的。
好像还耍酒疯了, 在走廊就不消停,回到房间好像还又闹了一会,抓着路寂跟他结结巴巴说了很多话。
说了什么呢,到这里季挽便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只知道自己当时那样的状态,肯定给路寂添了许多麻烦。
可现在路寂却不在他身边,整个房间空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旁边的床铺整齐到一丝褶皱都没有, 看着就不像有人睡过的痕迹。
路寂应该已经走了。
季挽懵了一会, 双手用力揪紧身下的床单。
意识到这一点, 他索性也不急了,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慢吞吞上厕所,慢吞吞洗漱。
镜子里的男生身形清瘦,皮肤苍白,一副丧得不行的模样。
从浴室出来时,门口突然响起门铃声,季挽看了眼时间,这个点还早,应该不是找他去参加团体活动的,便走过去开了条门缝。
门外是旅馆的工作人员,推着餐车,对他露出很标准的服务笑容:“先生您好,我是来送客房服务的。”
季挽瞥了一眼推车,侧身让路:“你们旅馆服务这么周到,还有免费客房服务。”
服务员推着餐车进门,笑着说:“先生您说笑了,一楼大厅的确是有免费早餐提供,但这样的客房服务还是需要额外收费的。”
季挽擦拭脸颊的动作顿下,转过身:“可是我没有叫过。”
服务员把东西都整齐放好,礼貌鞠了个躬:“放心,本次服务已经有人提前付费了。”
“……提前付费?”这几个在嘴里打弯转了半圈时,季挽便已经想到这个人是谁,舔了舔略微干燥的嘴唇:“他还有说什么吗?”
服务员稍稍思忖:“那位先生特意交代您一定要把牛奶蜂蜜水喝掉,能缓解宿醉的不适感。”
服务员离开后,季挽盯着桌子上那杯蜂蜜牛奶看了半晌,走过去,拿起来抿了一口。
甜甜的奶香在唇齿间弥散开来,一股热流浸润干涩的喉管,暖融融的,沉重酸疼的身体的确因此舒坦许多。
他又瞥一眼桌面上其他丰盛的早餐,依然是秉着不节约很浪费的点餐风格,很路寂。
季挽笑了下,一屁股坐进沙发里,半垂着眼发呆。
他其实,是知道路寂为什么要走的,虽然不想承认,也很瞧不起这样的自己,但实际上,自从昨晚意外得知路寂喜欢男人的事后,他心里就一直有个疙瘩。
害怕面对路寂,害怕面对他喜欢男人的现实,甚至昨天晚上醉酒后他肯定也说了一些伤害路寂的话。
他明明都知道,却仍然选择逃避,把自己理所当然的放在受害人的位置,可整件事里,受到最多伤害的难道不是路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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