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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的男人不要捡(14)

作者:花不老 时间:2018-06-22 12:20:27 标签: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因缘邂逅 七年之痒

  “快走。”陈乐几乎是被梁一安半搂半拖着进了家门。
  一到周末,方达影城人满为患。叶芳菲费了好大劲儿才把陈冬拉来。
  陈冬实在对看电影没有多大兴趣,但叶芳菲想看,她就陪着来了。
  叶芳菲满脸兴奋:“施家五年磨一剑的新作!上次他作品首映我正在赶论文,没时间去看。这次终于赶上了!”
  叶芳菲很少这样兴奋,她一向安静又温柔,还有几分书呆子气。
  陈冬问:“真的那么好看?”她其实并不想知道有多好看,只是想继续看叶芳菲神采奕奕的表情而已。
  这样的叶芳菲,侃侃而谈、充满活力,像极了在讲台上的她。陈冬去听过一节叶芳菲的课,讲台上的叶芳菲独有一份神采,与众不同。
  “他真的是个鬼才!五年前一部《红娘》震惊影坛。红娘的原型是《西厢记》中为张生和莺莺姻缘立下功劳的红娘,她机智勇敢,敢于帮莺莺同强权作斗争。《西厢记》曲文里张生曾对红娘说‘若共你家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你叠被铺床?'施家便从这点引申开去……”
  张生和莺莺成婚后,张生欲纳红娘为妾,莺莺不愿,最终伤心憔悴,红颜殒去。张生虽然悲痛,却也别无他法,另娶了别家小姐为妻。红娘委身张生,并生下一子,表面上对张生极为顺从,实则伺机报仇。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她活活剖了张生的心祭奠莺莺,然后逃到莺莺坟前自杀。
  明月高悬,夜幕低垂,北风悲鸣,凄凉萧瑟。红娘一身染血,双手捧着张生的心脏,立于莺莺墓前,眼神温柔,像是望着自己的爱人:“小姐,奴来陪你也。”
  该剧服装道具有戏剧元素加入,无一不美,演员虽然年轻,但都是肯下苦功夫琢磨剧本的,镜头诡异又如梦如幻。
  叶芳菲接着说:“一直以来,张生和莺莺都是爱情的象征,可这部电影颠覆了张生的传统形象,这里的张生软弱、好色、无能,甚至猥琐,引来许多人的不满。当然,也有影评人说他表现出了古代士子的真实心理状态。而且,片中红娘和莺莺,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情谊……”
  她没再说下去,转了话题:“对了,那年施家才18岁,据说《红娘》是他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他自己说《红娘》是借着女人讲男人,不知道这部《出逃的男人》是不是借着男人讲女人。”
  陈冬许久没有说话。叶芳菲说得口干舌燥,拿起矿泉水喝水,她发现陈冬听着听着,似乎有点儿不太高兴。
  叶芳菲讲起课来激情澎湃,给陈冬讲《红娘》和施家也自认为有趣,忙问:“冬冬,怎么了?”
  陈东笑了笑:“没怎么,就是觉得红娘报了仇,可孩子先丧父又丧母,还是母亲杀死的父亲,对他来说,有点残忍。”
  叶芳菲一怔。她试着从各个角度解读过这部电影,甚至从张生另娶的小姐角度解读过,唯独忘了那个婴儿。
  “电影快开始了,走吧。”陈冬说。
  在排队进场的时候,陈冬发现前面有一个人,他和一个高大的男人在一起。
  那人特别像陈乐。

  ☆、出逃的男人

  
  当人们想观看美的时候,电影是艺术,要欣赏、要解读;当人们只想借助电影谈情说爱的时候,那它就只是一个工具,从某种意义上讲,看场电影和去游乐园玩并无区别,目的只是为了加深感情而已。
  于叶芳菲来说,是前者;于陈乐和梁一安来讲是后者。
  于陈冬,她不好说。
  《出逃的男人》并不是一部令人愉快的电影,实在不是恰当的谈恋爱的工具选择。
  影片中的人物甚至没有名字,只有男人、女人和妻子。
  时代背景极为模糊,里面的男男女女一会儿穿的确良布做的蓝色衣裤,一会儿西装革履时尚摩登;有时住弄堂胡同骑自行车,有时又住别墅高楼开小轿车;灯光时明时暗,有时像是在观看黑白片,有时又太过艳丽,晃得人眼晕。
  影片的剧情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妻子爱男人,男人爱女人。
  男人和女人是大学同学,学中文。
  频繁的镜头切换,男人和女人读诗集,参加话剧社,一起看电影。
  从心到身,从灵魂到肉体,都无比灵犀契合。
  他们毕业了,女人去了天涯海角流浪,而男人必须回家,因为他有父母,有兄妹,有责任。
  男人回到了老家的城市,当了高中语文老师,娶了一个漂亮的老婆,生了一双儿女。在外人看来,团团圆圆,美美满满,娇妻在侧,儿女双全,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所有人都觉得圆满,只有他觉不出,妻子人美心善又听话,敬他爱他如神明。可男人就是觉得不满足,是啊,妻子样样都好,只是不会读诗。
  男人常常在夜里梦到女人,梦到他们一起演出的话剧,梦到他们雷雨之夜在天台做.爱。
  男人爱女人,这毫无疑问。
  平静的日子,令男人窒息。
  终于,毫无预兆的,在某个既不艳阳高照,也不天阴欲雨的普通日子里,男人逃走了。
  他抛弃了妻子、儿女,去寻找女人。
  直到结尾,观众也不知道男人有没有找到女人。
  有始无终。
  叶芳菲专注地看着电影,期间陈冬几次去卫生间,她只当她水喝多了,并未在意。直到电影散场,叶芳菲发现身边的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望着空空的座位,叶芳菲反思自己是否太过大意。
  陈冬在外面等她。
  对付陈冬这个嘴硬心软的小姑娘,叶芳菲有各种各样的办法。
  这小姑娘眼睛红红的,像极了兔子眼,说她没哭,真是鬼都不信。
  可小孩爱面子,又不能直接说她哭了,伤了人家的自尊心。
  于是叶芳菲贴心的递上纸巾,又贴心的什么都不说。
  因为陈冬情绪低落,原本定的逛街也取消了。
  二人回到陈冬的鲜花店。
  陈冬一个人去了卫生间洗脸,不一会儿便出来了,看上去没有任何情绪异常。
  她进了厨房去做饭。
  事实上陈冬一点儿都不会做饭,但开了鲜花店稳定下来后,又不能天天订餐,一来费钱,二来也不卫生。陈乐偶尔过来帮她做,陈冬也开始自学成才,从最简单的炒鸡蛋做起,现在也能做一些菜了。
  而叶芳菲则是个真正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倒不是她不想沾,看陈冬忙东忙西,她是真的想帮忙的。但不知是八字不合还是天生相克,只要叶芳菲一进厨房,碎个碗都谢天谢地,搞不好就是炒锅着火,电磁炉断电,真真正正是厨房杀手。
  今天,陈冬却化身厨房杀手,在碎了第二个碗的时候,叶芳菲一边念叨“碎碎平安”,一边将陈冬拉了出来。她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不信鬼神。但在陈冬面前,却学着老人的做法念叨,只想让陈冬平安、喜乐。
  她不问陈冬,只是把陈冬拉到自己身边坐着,让陈冬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冬说:“你知道吗?我……我妈,和电影里的妻子很像很像。我简直要怀疑这个编剧就是按照我家的故事编的了。”
  她不说,叶芳菲也能猜到几分。
  “那男的走的时候,我没电影里小姑娘那么大,我哥那年和她一样大,八岁,我才一岁多一点儿。”
  “说起来我都不知道我的出生到底是对是错。我妈一直都知道他不爱她,用尽各种方法留住他,她永远打扮得时髦漂亮,就是怕他不要她。”
  “她以为男人都喜欢女儿,喜欢小棉袄,就不顾大家反对生了我。那时候计划生育很严,她跑到乡下偷着生,难产,生了三天三夜才把我生下来。”
  叶芳菲抱着陈冬,听她诉说心底的伤。
  “我不喜欢上学,我讨厌被人问家长……”
  同样讲述过往的,还有陈乐。
  他和梁一安回到了西山景苑,他安静的讲,梁一安认真的听。
  最后,陈乐一笑:“没想到看一场电影,就好像又回顾了一遍童年一样。不过,我好想对他,能有几分理解了,但永远不能原谅。”
  这是陈乐的心里话,从前,他只对岳子章讲过;现在,他对梁一安讲了。
  从前,他只对岳子章敞开心扉,表达爱意;现在,他敞开心扉生活,对人保持善意,对喜欢的人,也不吝啬情感表达。
  陈乐和梁一安在厨房忙活,厨房宽敞,工具一应俱全,梁一安特意提前订购了食材,梁一安下厨,陈乐给他打副手。
  真是久违了的,家的味道。
  “先去洗手,没你事了。等着吃吧。”
  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梁一安把陈乐推出了厨房,要开火了,他怕熏到陈乐。
  他把洗过手的陈乐带到客厅,开了电视,把遥控器塞到陈乐手里:“看会儿电视,自己调台。”
  然后一阵风似的又回到了厨房。
  陈乐拿着遥控器愣愣的,唇边绽出一个笑意来,满是喜悦与满足。
  “开饭了!陈……乐乐?”将近一个小时后,梁一安喊。
  “哎——”陈乐答应着。
  饭菜上桌,这回梁一安没有像上回一样坐在陈乐对面,而是坐到了他旁边。
  二人边吃边聊,梁一安百般逗引,要陈乐承认他做的菜好吃,比陈乐做得还好吃。
  陈乐自是不从,说他做得虽然好吃,但比自己做得还差那么一点儿。
  “差一点儿是差多少?”
  陈乐用不拿筷子的左手比划着:“嗯……差这么大。”
  他的食指和拇指逐渐分开,动作缓慢,似是随时都会停止,等到二指全部伸开,变作一个手掌那么大的时候,陈乐又轻轻抬起了手,边比划边用眼神示意,梁一安差了他手离地面的高度。
  梁一安大笑:“原来你也会开玩笑。”
  陈乐抿嘴笑着。
  “可惜嘉嘉没来,不然有得热闹了。”梁一安感慨。
  “嘉嘉有时候不听话的样子,很像你。小眼睛瞪得特别大。”
  “那是,他可是我侄……你是说我眼睛小?”梁一安先是自得,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
  陈乐无辜的眨眨眼,摇摇头:“没有。”
  他本就一副惹人怜爱的长相,再做出这动作,梁一安不禁伸手摸了摸陈乐的头。
  陈乐发质有些偏黄,是小时营养不良的缘故,摸上去软软的,又柔顺又舒服。
  梁一安多摸了两下。
  “对了,你不是打电话叫嘉嘉了吗?”
  梁一安收回手,耸耸肩:“他爸带他出去玩儿了。”
  “嘉嘉管你叫大伯,所以你是嘉嘉爸爸的哥哥,嘉嘉爸爸叫梁一平,你叫梁一安,嗯,平安,可为什么不是哥哥叫平,弟弟叫安呢?”陈乐终于说出了心中疑惑。
  “我这个弟弟,五岁之前什么都同我抢。他觉得我的名字比他的大,非要我给他,不给就哭,一天一夜的那种哭法。后来我没办完,就让父母给我们换了名字,我就变成梁一安了。”
  梁一安平静的说道。
  这个弟弟,还真是有点任性,梁一安也太惯着他了,陈乐想。
  “那为什么五岁前和你抢,五岁之后不抢了,该不会你偷着打了他一顿,把他打乖了?”
  梁一安摇了摇头:“他五岁那年,我们父母出车祸,死了。——他想和我抢,也没什么好抢的了。”
  陈乐默了一默,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电视剧中,每当问到不好的消息,主人公都会抱歉的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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