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他的瞬间,我就笑了。
五年不见,臭小子还是这么欠揍,接个机的功夫也不愿让人安生。
他看见我,当即垮下脸,自顾自地往机场外面走。
我道歉,他把下巴仰得朝到天上去;我威胁,他脚步一转,径直往打出租车的方向去。
“康昊。”
我故意往嗓音里添加许多的不耐烦,好让我的话听起来像是最后通牒。
“我最后再说一次,对不起。”我张开双臂,“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和你哥拥抱。”
康昊没说话,嘴巴撅着,我纹丝不动。
不一会,他摘下墨镜放进风衣口袋,不情不愿地和我拥抱。
他在我怀里时,我轻声说:“欢迎回家。”
康昊说:“切。”
我就知道他已经原谅我了。
当然还会抱怨,还会控诉,会以这一点为把柄从我这里谋求这样那样的的好处,但他心里知道,比起怄气和指责,珍惜好好相处的时间才是我们最应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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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昊的房间我一直留着,装修和摆设一如他出国前的样子。
康昊缺心眼,当然注意不到维持原样需要多么频繁的清扫和维护,一进房间就大惊小怪地喊出声,说自己居然有这么多绝版的玩具,挂到网站上立刻能发一笔横财。
我松了一口气。
房间已经被他弄乱了,再也不会有人发现,我曾经在那里睡过多少个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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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昊说要给我露一手。
美国的饭太难吃了,他手舞足蹈地向我强调。
汉堡牛排沙拉,嘴都吃出八个溃疡了还是这些东西,中餐厅几乎没有正宗的,他有一天突然很想吃一口青团,跑了好——多地方都没找到。
所以他学会了做饭。
我挺吃惊的,毕竟在我心里,康昊除了能惹事,就没真正学会过什么东西。
作为康昊的家长,他的一事无成是我纵容的结果。我养他,为他设立的人生目标只有如下两条:三观端正,开朗乐观。
如今他突然达成了一些目标以外的成就,居然让我欣慰到了想要老泪纵横的程度。
康昊给我做了两道菜,八宝鸭,和西红柿炒蛋。
他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八宝鸭他第二次做,第一次是为了装面子硬学下来的,其实西红柿炒蛋才是他最常做的菜,他会的其他菜也不多,不过是些家常小炒,远不到大厨的地步。
自己吹的牛,自己戳破,典型的康昊做派。
我尝了一口鸭子,说:“味道很好。”
趁他膨胀之前,我又问:“为了追哪个女孩子学的?”
他想雷劈一样定住,嘟嘟囔囔地说:“聂……聂灵均。”
聂灵均,那个性格外貌家室哪里都好,优秀到康昊远远高攀不上的女孩子。
还是谭子安的好朋友。
该说不说,我弟弟的口味是真挑剔,从好朋友到喜欢的女孩子,看上的全是我翻出天去也没法干涉的人物。任凭我有多想背地里帮他把南墙拆了也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撞上去,束手无策。
挺牛的。
我问:“死心了吗?”
康昊点点头,说:“很久以前。”
“那就好,”我说,“她敢答应,我还不敢答应。”
康昊有意见了,非要问我几个意思。
我说:“你别多想,聂灵均那个条件,就算看上你也是你入赘,到时候你在异国他乡寄人篱下,处处看人眼色,不可能过得舒坦。”
康昊还是不服气,问:“你会在恋爱开始前考虑这种东西?”
我理所当然地说是,他痛心疾首地说:“哥,你不懂爱。”
倒是给他懂上了。
饭吃完,我以为爱的话题就算过了,结果康昊不依不饶,用他自以为旁敲侧击的方式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最近一段恋爱是什么时候,梦中情0长什么样子,他可不可以帮我物色一个。
我让他滚,说:“你哥修身养性,三年内不搞男同。”
他如临大敌地说:“哥,骗婚不道德。”
我又解释自己没有要骗婚,没有改变性取向,也没有受过情伤,只是最近不想谈恋爱而已。
他满脸愁容道:“哥,你都三十三了,男人的青春就这么几年,我很担心你的人生幸福。”
我沉默良久,看着他说:“你想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
康昊眼睛亮得像灯泡,点点头,又点点头。
我说:“平时尔虞我诈够累了,回家就想轻松一点。所以我喜欢傻一点,轴一点,最好像个二百五,能被我骗得团团转的,逗起来才有意思。”
“可是我家里已经有一个二百五了,再来一个,我起码被气得短寿二十年。”
“二百五男嫂子,和你哥多活二十年,你选吧。”
康昊被我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式晃得头晕眼花,直到我溜回房间把门反锁,都没想明白我话里有话的最深层次,到底是在损他,还是口味真就如此清新脱俗。
小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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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昊的朋友们给他办了个回国欢迎会,康昊磨了我三天,让我务必到场。
我问他怎么转性了,明明从前和朋友们出去玩都是想方设法躲着我的。
他说:“我成年了呀,你不能再拦着我喝酒开车玩游戏,我还怕你干嘛?”
我愣了愣,才意识到,康昊出国时还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屁孩,现在却已经是二十四岁的大人了。
在欢迎会上,我时隔多年,再一次见到谭子安,以及他旁边的游孝。
今天康昊非要我来,还有促成我和谭子安和解的意思在。订婚的事,我一直没跟他解释清楚,他几度以为谭子安就是我错失的一生挚爱。哪怕后来排除了这个可能,他也觉得我对谭子安有特殊的感情,就算不能复合,至少不要形同陌路。
我的态度十分消极。
和谭子安第一次见面时,我把他当成弟弟的狐朋狗友里最嚣张最欠管教的一个揍了一顿,他毫不手软地整了回来。此后七年,我们俩相看两相厌,时至今日,都没有发展出比“相互利用的合作伙伴”更进一步的关系,足见我们有多合不来,康昊的苦心注定付诸东流。
康昊比我小九岁,他的朋友们绝大部分和我不在一个年龄层。年轻人们玩起来后,我躲到露台喝酒,难得体验了一把被代沟隔绝在外的感觉。
至于游孝主动找上我,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
他问我是不是那个把他藏起来治肺结核的神秘人,我没有做好事不留名的高尚习惯,当场承认下来。
“不止,”我告诉他,“你能瞒过医院假死,能用假的身份证明偷渡,我都有参与。”
陆利和蔡管家给谭宅打了一辈子工,工资再高,也出不起上下打点的钱。
游孝问我图什么。
我说:“不图你,谭子安已经回报我了。”
游孝淡淡应一声。
“我很早就想问问你,你凭什么能心安理得地和谭子安在一起?”反正没打算和谭子安做朋友,我直白地问道,“你难道没有自尊,也从不考虑你们的未来吗?”
游孝警惕地看着我,并不想把他的恋爱秘诀向我透露。
我只好扮演一个奸诈阴险的反派:“你回答我三个问题,不然我把你死过一次的事告诉谭子安。”
“刚刚是第一个。”
游孝站得离我远一些,声音也更加冷淡。
但他给了我想要的答案:“凭我爱他,他也爱我,我想不到他和任何人的未来能比和我在一起时更加不孤单。”
自尊两个字,好像被他吃掉了一样,他没有,也从未考虑过这种东西。
“可你们被谭常延发现的时候,你放弃了他,不是吗?”
“没有。”
“这不算一个回答,游孝。”
“……”
“我必须让子安低头,先生不可能放他走。”游孝风轻云淡地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先生这样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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