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成熟的恋人该有的处理方式,他们都心知肚明。
殷朔年撑在谈逸冉身上,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喘息。他挪动手指,指腹摩挲安抚着谈逸冉的手腕内侧,恳求着低声说:
“小冉,别再走了。”
谈逸冉长发披散,像金色的麦子一般散开。殷朔年抚上他的发梢,凑在他耳边。
“你还记得,你发烧那天,问过我什么吗?”
谈逸冉被他摁住动弹不得,满心都是愤怒与委屈,眼睛里无法控制地流出眼泪。
“没关系,你不记得了,我可以告诉你。”
殷朔年垂下眼,干燥的手掌与他牵在一块儿,十指相扣,“你问我,是不是还喜欢你。你呢?我也想问你一次,小冉,你还喜欢我吗?”
殷朔年锐利而深邃的眼睛直视着他,自上而下,直接看进他的心里。
太阳从云层中出来了,刺眼的阳光穿过树林落下来。
谈逸冉望着殷朔年,他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被白色光芒包裹着的轮廓,一如上岸时睁眼看到的那样。
内心的愤怒如同云层,在柔和的风声中逐渐褪去。
“你……放手,”他偏过头,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上,显露出几分仓皇失措,“让我起来。”
殷朔年怕吓到他,于是松开手指,放他离开。
谈逸冉喘着气,从地上爬起来,拍干净身上的泥土,择掉挂在头发上的叶片。
他的心脏从来没有跳得这么快过,过电般的紧张感彻底搅乱了他的思绪。殷朔年上前想要扶,谈逸冉下意识甩开他的手。
“离我远点!”
他仓皇失措地躲开,转身把羊肉串用棕榈叶包好,逃一般地跑了。
洞穴。
强烈的情绪波动消耗了相当大的精力,谈逸冉抱膝坐在角落里,把只剩下一团小火苗的火堆烧起来。
他看了眼脚边用棕榈叶垫着的羊肉串,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没忍住。
生气归生气,他已经二十多天没吃过像样的肉了。
犹豫片刻,他拿起那三串羊肉,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殷朔年做的东西一直都很好吃,哪怕现在在荒郊野外,也处理得很不错。羊肉新鲜却没有膻味,竹签都是用树枝削的,虽然不防火,但打磨得非常光滑,不会扎嘴。
谈逸冉几口全部吃完,迟钝的大脑终于再次恢复运作。
想起刚才殷朔年说的那些话,他的心脏怦怦直跳。
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一般,他心底始终埋藏的想法终于得到了证实——殷朔年没有出轨。但面对真相,他有些不知所措。
若从前是殷朔年在关系中自卑,那么现在,他们的情况完全翻转过来了。
谈逸冉不再是那时光鲜亮丽的富裕少爷,这两年里,他吸烟、不上进,和公司老板吵架,和家人完全没有联系。这样的他,还是殷朔年喜欢过的那个人吗?
殷朔年刚才是什么意思?只是单纯地想要道歉吗?
谈逸冉想着自己的事,又想到殷朔年因为自卑而随意放手的态度,刚才平复下的愤怒又涌了上来。
手背上蹭破皮的地方隐隐作痛,他躺在草席上胡思乱想,视线停留在洞口那片海上。
落日时分。
阴沉的天气下,海岸吹过丝丝凉风,竟觉得有些冷。
谈逸冉疲惫地坐起身,裹紧了毛衣外套,昏昏沉沉地出了洞穴。
他睡意昏沉地躺了一下午,企图用睡觉逃避今天的事。能添柴火的树枝已经没有了,需要外出找一些才能安全地过夜。
夕阳照亮了面朝海岸的岩壁,谈逸冉刚爬下来,就见阴影里蹲坐着一个黑影。
他吓了一跳,陡然与那人四目相对,才发现那是殷朔年。
殷朔年抱膝靠着岩壁,身上穿着风衣西裤,膝盖上还破了个洞。他神色黯淡的蹲在角落里,就像只落魄的、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蹲在家门口,不敢上去抓门,也不敢离开。
他用疲惫而茫然的眼神看着谈逸冉,似乎是在隐隐担心,不知他是否回心转意。
夕阳偏移,深蓝色的阴影面积越来越大,最后将谈逸冉也包裹进去。
他站在殷朔年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人,鼻子忽然有些发酸。
天快黑了。
“上来吧,”谈逸冉挥了挥手,“我要是不出来,你打算坐到什么时候?也不怕被狗吃了。”
殷朔年脸上的紧张少了几分,谈逸冉带着他回了洞穴,两人一前一后爬上去,殷朔年腿脚不便,谈逸冉还拉了他一把。
回到洞穴后,太阳彻底淹没在了海面之下。
万籁俱寂,百鸟归林。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小小的一团火光。
谈逸冉挪到草席上坐着,把储存的淡水倒进玻璃瓶煮水喝。
殷朔年在一旁,弯腰站着。他不敢坐谈逸冉的草席,有些无所适从,脱了风衣,在他身旁的空地上坐下。
一整天就吃了几串羊肉,谈逸冉饿得脑袋发昏,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
殷朔年显然是听到了,他掏了掏风衣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包用棕榈叶裹着的羊肉串,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摊在石面上。
“你怎么把吃的装口袋里啊。”
谈逸冉心里有些苦笑不得,但还是故作嫌弃地皱着眉。殷朔年从来都是很爱干净的,能忍受油漏到口袋里,应该克服了不少心理障碍。
两人没再提上午的事,用贝壳盛着,稍微把肉热了一下,便分着吃了。
饱餐过后,谈逸冉忽然觉得刚才忘了什么事,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于是打了个呵欠,打算躺下睡觉。
殷朔年坐在地上,他躺在草席上,两人之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
“小冉,”殷朔年再次提起那件事,“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你别说话。”
谈逸冉背对着他,火光跳跃,映在他的背上,他扯了扯毛衣衣领,声音闷闷的,还在生气。
殷朔年不敢说,只好默默坐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谈逸冉翻了个身,懒懒地躺着,双手交叠在腹前,一头长发披散,平静地看着殷朔年。
火光跳跃,渐渐地暗下去。谈逸冉抬手招了招,殷朔年俯下身,自然地将脸颊贴在他掌心。
谈逸冉又气又恼,在他脸颊上捏了一把,飞快地抽回手。“我是让你拉我起来!”
“……哦。”
殷朔年有些尴尬,转而拉着他的手腕,让他坐起来。
谈逸冉往角落里挪了挪,脱下长靴,赤脚踩在草席上。“你过来,”他拉着殷朔年的胳膊,“别坐地上。”
殷朔年闷闷地应了一声,脱了鞋坐到他身旁。两人肩膀紧挨着,就像上学时挤在床上看电影那样。他紧张地用余光打量谈逸冉的表情,片刻后犹豫着问:“小冉,你原谅我了吗?”
他的神情真挚而恳切,灼热的视线如刀一般隔开谈逸冉心中的壁垒,两年来的恨意一点点的瓦解。
谈逸冉翻了个身,一头浅金色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后背。
“别说话,”他忍着鼻腔里的酸涩,“我现在烦死你了。”
第46章 过去·裂痕
他们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现在这样的?
谈逸冉常常也会想这个问题。感情并不是突然破裂的,他想不明白,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相处中一点点被磨损掉了。像个掉漆皮的沙发,依旧柔软,但光鲜不再。
或许是读大学那会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谈逸冉发觉,殷朔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从前,殷朔年总是默默跟在他身后,任凭他去任何地方。但不知何时起,殷朔年变得十分强硬,似乎想把谈逸冉占为己有。
大二那年,谈逸冉和几个服装设计专业的学生联合作业。他的长相本就出众,再加上留着一头长发,便被组员们推选当了模特,结课展示的时候,就由他穿上作品拍摄。
谈逸冉虽然不懂这些,但对于设计漂亮衣服很感兴趣,自然也就答应下来。
小组作业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周末有时也需要加班。谈逸冉泡在工作室里,有时便冷落了殷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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