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殷朔年只是一声不吭地倚在床上,根本没有醒过来。直到谈逸冉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他也没有追上去挽留。
洞穴外,雨越下越大,顺着洞口的岩石淌进来,形成小小的水洼。
殷朔年满身湿气,手臂紧绷着,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喘息声回荡在狭小的洞穴中,谈逸冉逐渐从噩梦中脱离出来。
他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冷着脸,不看殷朔年。
“你走开。”他说。
话音落,洞外轰然响起一声雷,闪电划破天际,惨白的光芒落在殷朔年的背上。
被照亮的那一瞬间,谈逸冉看到他脸上狼狈而落寞的神情。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
黑暗中,他默默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一月二日,天气转晴。
碧蓝色的海面归于沉寂,依旧不见救援队的影子。
谈逸冉头昏脑胀地从洞穴里爬下来,揉了揉被硌到的脊背。
他伸开手臂,双手交叉着拉伸了一下,然后坐在礁石上,开始仔细绑长靴的鞋带。
岛上的白天太热,他脱掉了贴身衣服,只穿了件毛衣外套,露着平坦的胸膛和锁骨。
殷朔年走过来的时候,低头便看到他空荡荡的胸口。
谈逸冉不太想搭理他,躬身捧着海水洗了把脸,装作没看见。
“救援队没来,”殷朔年盯着他沾着水珠的睫毛,“可能不会来了。”
“那就继续等,”谈逸冉转过身,用一根草叶将头发束在脑后,露出后颈处一颗小痣,“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们怎么可能活下来?”
“可以,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殷朔年笃定地说。
谈逸冉抱着胳膊,昨晚的噩梦提醒着在他们之间曾发生过的一切。
“我不相信你。”
他擦干手上的水,揉了揉眼睛。
“你别这样,就算是为了孩子,和……”殷朔年欲言又止,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和老婆。”
“孩子?”
谈逸冉抬眼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惊疑,“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因为男朋友出轨了,就骗婚伤害别人?”
殷朔年微微一愣。
“我渴了,”谈逸冉脸色冷下来,穿好靴子,往丛林里去,“去找水喝了。”
日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谈逸冉爬上岩石,翻进低矮的树林里。殷朔年始终跟在他后面,没有说话。
他经过殷朔年昨晚过夜的空地,被雨水浸湿的沙土还未完全干透,四处都冒着水汽。
“抱歉,”殷朔年忽然开口道,“上救生艇的时候,我看到你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还抱着小孩……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但……”
两人一前一后地站着,树影摇晃,谈逸冉冷冷地看了他许久,没说话。
“你想多了,”他表情十分不悦,“我对婚姻没兴趣,对谈恋爱也没兴趣。九年的时间,教训我还没吃够吗?”
殷朔年微微蹙起眉,想要解释什么,谈逸冉快步从他身边走过,闪身钻进树林里。
昨晚的雨水还挂在枝叶上,谈逸冉艰难地拨开缠着发丝的枯枝,一路往丛林深处走,时刻提防着身边的动静。
他又饿又渴,精疲力竭,殷朔年的话更是让他心烦意乱。自从上岛之后,他便没吃过什么东西,喉咙和胃里像是着了火,烧得厉害。
身旁的树叶上沾着昨夜的雨水,谈逸冉进行了好一番心理斗争,将那些盛着雨水的叶片摘下来,小心翼翼地张嘴接了。
甘甜的味道只够沾湿唇舌,喉咙里干得冒烟。
他让自己尽量不去想刚才那些糟糕的对话,暂时缓解了口渴之后,饿着肚子继续往丛林里走。
这个岛屿比想象中要大。从海滩往里走,全是生长凌乱的丛林。从低矮的草本植物到高大的热带树林,别说湖泊,就连水流的影子都见不到。
丛林中地形崎岖,在一处高地上有个破烂的营地,起初他以为此处有人居住,朝四周呼唤,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在人高的丛林里走了将近半个小时,顶着太阳,体内的水分流失得飞快。
眼看离那座山越来越近,他想起殷朔年的忠告,望着漆黑的树林,便不再往前,沿路返回。
他走回那片废弃的营地里歇脚,打量四周,只见一根长长的竹竿在两个树杈间搭着,上面铺的草已经枯了,简陋的铁钩还挂在上面,钩子上残留着一些肉渣,地上堆着许多生活垃圾。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把钩子带回去,起身时,脚下却绊到什么东西,结结实实滑了一跤。
谈逸冉脸朝下,摔了满脸的泥。
他捂着脸站起来,回头一看,发现那是个皱巴巴的矿泉水瓶,里面剩下小半瓶清澈的液体。
淡水清澈透明,在炽热的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谈逸冉咽了咽口水,将瓶子捡起来,如获至宝地抱在怀里。
饥饿感驱使着他,在那堆垃圾中翻看查找,不知为何,有种想要哭出来的冲动。
在本能的欲望面前,所有的体面都是虚妄。
谈逸冉咬牙忍着眼泪,用手扒开那些包装袋,刨开泥土,终于在一个被半埋进土的塑料袋里找到了一包硬邦邦的压缩饼干。
还好殷朔年没看见。要是让他见到自己捡垃圾吃,估计要在心底嘲笑一番了。
他如此想着,把包装撕开一个小口,吃了一块果腹,又喝了一小口水,总算是舒服了点儿。
回到沙滩,谈逸冉纠结着要不要把饼干和水分给殷朔年。
救援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虽说他们结怨颇深,谈逸冉嘴上也说着任他死活的话,可毕竟殷朔年救了他一次,真要看着他饿死,也实在不忍心。
沙滩上,殷朔年赤脚踩在水里,正捧着盛了雨水的海螺壳大快朵颐,脚边还摆着五六个贝壳和海螺,全都盛满了雨水,显然是昨晚下雨时收集的。
谈逸冉脸色一沉。
殷朔年见他回来,将海螺里剩一半的水递给他。
“已经沉淀过了,”他说着,又掏出一大块白嫩的椰肉,“昨天剩的,先将就吧。”
谈逸冉在丛林里走一圈,腿都打颤了。他气得咬牙,抬手就要掀了他的水,缓了几口气才忍住。
“为什么刚才不告诉我,让我一个人去里面找?”
殷朔年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我本想拦着你,解释急了就忘了。是你生气先走的。”
“跑两步追上来会怎样啊?”
谈逸冉心情烦躁到了极点。他想起从前的事,每次吵架他都喜欢离家出走,实际上只是在小区门口蹲着,哪里也没去,殷朔年却从不追出来找他。
殷朔年垂着眼,似乎也回忆起来同样的事情,陷入了沈默。
“算了。”
谈逸冉懒得和他吵,没好气地将饼干和矿泉水藏在背后,接过海螺一饮而尽,一点儿没给他留。
“刚才你在做什么?有看到救援队的船吗?”
殷朔年摇摇头,“没有船,这些是唯一的水了。你呢?”
谈逸冉正在气头上,抱着胳膊,说:“没有,什么都没有,连个果子都没看见。”
“哦,”殷朔年又点点头,“待会换条路线找。”
他蹲下身,将盛着水的贝壳一个个捡起来,端到树荫下,又用树叶遮盖好,减少蒸发。
殷朔年来回忙活,躬身时,钱包忽然掉了出来。
谈逸冉瞥了一眼,殷朔年立刻将其捡起来,拍干净灰尘,塞回口袋里。
“这里是荒岛,”谈逸冉蹙着眉,“你还带着钱包干什么?”
殷朔年什么也没说,闷声不吭地转身走了。
这就生气了?
谈逸冉疑惑地挑了挑眉,填饱了肚子,好奇感便越发旺盛。
他依稀记得殷朔年身上带着两样东西,除了一个钱包,还有个手掌长度的皮套。
那皮套长得很眼熟,他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如此想着,他便起身悄悄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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