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没走几步,就听见方斐哭唧唧的又痛哼了一声,回头一看一个大个子从墙头翻下来又踩了他一脚。
“傻B。”坐哪里不好偏坐断墙下边,活该被踩。
接着又翻下来两个人,幸好方斐躲得快,没再遭殃。方斐见了来人,没敢擦鞋,憋着嘴顺着墙根站了起来。
“带来了吗?”后翻下来的两个人站在大个子身后,其中一个带着黑色耳钉的人没好气的问道。
“...带来了。”方斐抬眼怯生生的瞧了一眼几人,小声说道,“我等你们好久了,太冷了。”
“妈的,不是老师拖堂吗。”耳钉男不耐烦。
大个子嫌这个理由不够霸气,斜睨着耳钉男“嘶”了一声。
见耳钉男乖乖闭了嘴,大个子伸手一把扯过了方斐怀中抱着的书包:“别磨叽,东西给我。”
书包拉链被扯开,大个子往里看了几眼,还伸手进去翻翻,然后满意的拍了拍方斐的肩膀,似笑非笑的说道:“小方啊,这就对了吗,乖乖的出点血儿,哥们就不找你麻烦了,去吧,回去上课去吧,别忘了下周我们还在这里见面啊。”
方斐一直垂着头,肩旁被拍的时候还抖了两下,引来了两个小喽啰的几声嗤笑。
秦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没有任何动作,他将身子隐于小树林中,单薄的眼睑下垂,掩去了眼中的阴沉与算计。
当天,秦见没有去秦三那里帮忙看场子。北方天黑得早,下午四点刚过就如入了夜,在无边暮色的笼罩下不仔细分辨看不清来人。
秦见就是在这样的暮色中,将大个子劫了。
大个子叫吴志国,新发小学的一霸,与秦见同级不同班,两人没什么交集。
秦见虽然是新发镇上“刺头”,但是在学校却老实得紧,除了逃课多一些,平日从不逾矩多言,即便同学对他的诋毁与嘲讽,他也全当没听见,耷拉着眼皮装老实。
因而,秦见在学校是个怂包,即便方斐那样的男生也能向他翻白眼。
他劫吴志国的时候,用衣服掩了大半张脸,加持夜色深重,并未让人识破身份。
吴志国看着个子大,却是个不禁揍的,没几下子就抱头鼠窜,求爷爷告奶奶的
秦见不发一语,将他从方斐那里抢来的书包拽了过来,敞开包口,向他扬扬下巴。
吴志国怔了一下,然后恍然,赶紧翻遍了两个裤兜,将几张毛票子扔到书包中。
秦见拎着书包,倒退着走远,直到离开了吴志国能够反击偷袭的区域,才转身没入了暮色中。
秦见蹲在自家窗跟低下抽烟,这是他从那个书包中翻出来的。
书包里除了一张五十元钱的整币和几张吴志国从裤兜翻出来的毛票,还有两盒烟。
12块钱一盒的紫云,秦见在台球室帮秦三看场子的时候卖得最多的一种烟。
“咳咳咳~”秦见咳得昏天黑地,辛辣的滋味一股脑的冲上了他的天灵盖。
秦见与指间的猩红一点较劲,姓宋的如何就能抽得那样潇洒?半大不小的十四岁的男孩最是向往成人的世界,一颗烟就能勾起他们对“成熟”的所有向往。
秦见曾认真的观察过宋城南抽烟。
手指在烟盒下面弹两下,平整挨挤的烟便露了头,男人极其随意的抽出一支,夹在指间,并不急着点燃,总要用拇指勾了几下,教训自己几句,才用一元钱一个打火机点燃,淡蓝色的火苗在男人眉间映出一个光晕,深邃的五官明亮了一瞬,火光撤去,男人抬眼,又变成冷峻的神情。
第一口总是吸得很深,好似已经在身体里游走了一圈,才吐出长长的一口。男人明显是享受的,眼睛微眯,神情餍足,烟雾屡屡上升,像一幅极易破碎的画卷,慢慢舒展,一点点消散。
男人的脸便在烟雾中隐现,悠然从容、慵懒迷情,这时的烟与他好像已不简单,是男人心中那翻滚的浪潮,平缓的沙滩,情欲的峰巅,也是涅磐的凤凰,带着幻灭的凄美。
男孩儿又学了一次,结果是咳得更厉害了,手指已经冻得有些僵硬,下意识的他寻找自己的手套。果然甜枣不能吃太多,手套才戴了几天,便开始贪恋。
“干什么呢?秦见?”
平地一声炸雷,男孩迅速抬头,看到一张愠怒的脸。
是宋城南。
秦见有些懊恼,频繁的咳嗽让他甚至没听见临近的脚步声。
他下意识的垂下夹烟的手,扬着脖子冷言:“宋主任,怎么哪都有你?”
宋城南开了手里的手电,往蹲着的小崽子身上一晃,笑道:“紫云,我们的少年儿童没钱吃饭倒是有钱抽烟?”
秦见这几天被羞辱的次数直线攀升,也不是说以前就没人诋毁羞辱他,只是他计较得少,全当放屁。可偏偏宋城南次次都能挑拨得他动怒,心里的怒意压也压不住的窜了上来。
“我的钱不姓宋,怎么花用得您管。”
手电的光源随着男人的笑声晃了几下,深绿色的大棉军勾鞋踢了他一下:“我不管你,不过在这冻着干嘛,怎么不回家去?”
男孩儿怔了一下,很意外男人没有追求他抽烟的事情,他像哑了火的炮仗,好半天才回了一句:“关你屁事。”
他不能说原来住在屋子里的女主人不喜欢烟味,每天都要开窗通风消减烟味儿,即便是隆冬依然如此。
将烟头按在地上,猩红的一点暗淡下去直至熄灭,秦见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的问向身前的男人:“你怎么在这里?”
“我住你隔壁。”男人用手电晃了一下隔壁的房子,脸上漾起的笑多少带了些坏,“以后多关照啊,我的小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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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哥哥
别人家的孩子还在懒床,需要父母从被窝里挖出来的时候,秦见已经习惯了早起。
墙上的壁火坏了很久,上任社区主任找了电工,在灯泡上接出了一跟长绳,垂在屋子正中央,去年秦见还可以无视,今年飘飘荡荡的绳子已经来回刮他的脑袋了。
拉了一下绳子,昏暗的灯光在黑暗中晕开一团暖色。男孩的穿上衣服,走到卫生间洗漱。
他还有些迷瞪,刷牙的时候半眯着眼,恍惚间瞧见了斑驳镜子中的自己,动作一滞,掀开了一边眼,左右晃了晃脸,不情愿的憋了一下嘴。
他从未理会过自己的仪表,没时间没精力也没钱理会。除了身上的那件毛衣,穿得都是秦铁峰的旧衣服。衣服大了就大了,总归能穿;裤子大了就拿剪子减去一截,腰上拴根布带,不掉裤子就成;鞋里塞上棉花,鞋带系紧倒也能将就。
前几年秦见年纪还小,能做的事情不多,当时他翻过垃圾站、捡过垃圾桶,为点破烂斗老头、战野狗,鞋子都跑丢了三双。
秦见在同学中又脏又臭的形象就是那个时候形成的。
北方人冬季洗澡没那么频繁,他家又是老房子,没有淋浴间,只能到外面的澡堂子洗澡。这些年他将每一分钱算计到了骨子里,断然是舍不得花钱买澡票的。夏天还好,可以用冷水冲冲,冬天就只能烧一壶热水,浸湿毛巾胡乱擦擦。半大不小的孩子,日复一日的疲累,除了搞钱,其他心思便都淡了。
前几日那个姓宋的社区主任压着他去洗了回澡,秦见感觉自己很久没有这么舒爽过了,身子骨都轻飘飘的,像踩了柔软的云。
在学校中他常常臊眉耷眼,垂着眸子不怎么说话。最先发现他变化的是他的同桌。同桌很胖,外号死肥,因为胖同样受到了同学的排挤,才被分配与秦见一桌的。
不同于秦见,死肥虽不受待见,却积极的响应班里的一切号召,牟着劲儿的往团体里面钻,钻不进去被拍一头包回来也不气馁,下回接着钻。
“怎么这么香?”死肥抽动鼻子,“谁擦香水了?”
他与秦见坐在最后一排,秦见不理他,自然没人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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