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我们你都信不过?”
女孩心神不宁地点了点头,压低声音继续说:“其实我小学和晏斯茶是一个班的。”
“什么?”女孩扯了一把她耳朵,“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她摇了摇头,“只读到了三年级,后来因为搬家就转学了。”
“那时候进口巧克力是稀罕物,我们年纪小又没什么零花钱,很少能吃到。晏斯茶不一样,他有一大袋比利时的酒心巧克力,就放在抽屉里,我们都盼着他吃的时候能蹭两口,但他很少吃。”
“班上还有个小胖子,人又馋又傻。有次我拉肚子没去上体育课,回教室的时候就发现他蹲在晏斯茶抽屉边上吃巧克力。我气坏了,直接走上前去骂他,他吓了一大跳。”
“那袋子里面只剩两颗巧克力了,他坦白都是他吃的,馋了就偷偷摸摸乘晏斯茶不在吃几颗。他还说反正就剩这么点了,干脆一人一颗分掉。”
“我也犯馋,就同意了。可我放到嘴边的时候,突然闻到一丝奇怪的味道。有点刺鼻又有点呛喉,像化学实验课上氨的味道……”
她这么一说,两个女孩都露出了心有余悸的表情。
“对了,百草枯你们闻过吗?也是那个味道。虽然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但是我姥姥在花园里用过百草枯除草。那时候百草枯还没被禁,姥姥跟我说这个会毒死人,所以我特别怕,味道也记得很清楚。”
“那股味道不明显,巧克力又很香,小胖子根本没注意,一口就吃了下去。我突然有点后怕,就叫他来闻我手里那颗,他闻了半天也觉出不一样,说以前都没这个味道,问我是不是过期了。我又把他骂了一顿,说他什么都不懂就知道吃,他哭着跑掉了。”
“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鬼使神差的,我拿着巧克力对着光转了半天,终于发现上面戳了一个针眼大小的孔。”
“我还想把它掰开闻闻酒心,可是突然间,晏斯茶像鬼一样从我身后冒了出来。”
“我那时候太害怕了,已经忘了他到底说了什么。最后那块酒心巧克力也还给他了。第二天小胖就没来上学,说半夜突然上吐下泻,送到医院去急诊,老师还特地嘱咐我们要注意饮食卫生。我下意识地看向晏斯茶,发现他也在看我。他从小就没什么表情,那一眼看得我瘆得慌。”
“正好那段时间我们刚搬家,学校离新家特别远。我回去哭着要转学,最后我爸同意了。”
“直到上高中为止,我都没有再见过晏斯茶。但每当我回想起那件事,我都会觉得很可怕。如果那堂体育课我没有回去会怎么样?小胖子可能会一个人吃完两块巧克力——两块巧克力的剂量。而且晏斯茶为什么出现得那么准时,他会不会也没有去上体育课,在暗中观察着一切?”
“所以,你们明白了吗?为什么我让你们离他远一点……”小七慢慢呼出一口气,扫视着面前两个瞠目结舌的好友。
第25章
晏斯茶走在前面,孟肴落他一步跟在后头。晏斯茶回头看了一眼,见孟肴魂不守舍的模样,便放慢了脚步,“怎么了?”
“斯茶......”孟肴扫了晏斯茶一眼便迅速移开目光,“以后能不能别来我班上了?”
晏斯茶安静地走了两步,才低声说,“你又不来找我。”
孟肴脑子里浮现出了那次送菜的场景,抿着嘴没吭声。两个人便一路沉默着走向食堂。孟肴偷偷用余光瞄晏斯茶的后脑勺,突然觉得这个人还是离自己很遥远。他是深井里被救的人,虽然晏斯茶辛苦而费力地扯着绳子一直往上拉,但是如果某天他突然放手,孟肴就会立即回到井底,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
“去找个位置坐下吧,”晏斯茶抬头扫了一圈食堂,“靠窗那边比较安静。”
“好的,我的卡在......”孟肴把手伸进裤包才回想起饭卡还在书包里,他有些窘迫地看向晏斯茶,“忘带了,下次我请你吧......”
晏斯茶没说话,但是笑了,似乎已经猜到了这样的状况。他抬手揉了揉孟肴脑袋,很温柔,带了点宠溺的味道。
那可爱的虎牙像天上落下来的小雪花。孟肴心也要被笑化了,晏斯茶背过身子走远了,那笑容还在孟肴眼前飘啊飘。
孟肴走到窗边坐下,回过身寻找晏斯茶的身影,却猛然发现了正要倒饭的刘泊。孟肴急忙背过身子,可惜刘泊已经看见他并走了过来。
“幺鸡,这么晚来吃饭呐?”刘泊心情不错,把手里的盘子随意扔到桌上,“去,给我倒了。”
孟肴的手搭在大腿上,死死握成拳头。他始终没有抬头,置若罔闻般一动不动。刘泊好心情也被影响了,他把手指伸进口腔深处剔了剔牙,把残渣弹到桌子上,“对了,你和A班晏斯茶怎么认识的?”
孟肴根本不想搭理他。他恨不得现在转身就走,却又念及着晏斯茶还在食堂里。刘泊的笑脸终于绷不住了,但在食堂人太多,他也知道收敛,只是把头凑到孟肴面前,低声问:
“他知道你的病吗?”
孟肴一听这话果然错愕地抬起头,刘泊得意地笑了,“看来还不知道嘛。也是,要是知道了怎么可能愿意和你再来往,幺、鸡——”刘泊拖长声音念着孟肴的外号,这耻辱而又罪恶的外号。
“诶,他对人还真大方,连手机都给你,”刘泊那双眼睛又开始滴溜溜地转,“你找他借点钱,他肯定会给的吧?”
孟肴气得拳头都在颤抖,“做梦,”他从牙缝里挤出来嘶哑的声音,“想都别想。”
“哎呦呦,”刘泊不怒反笑,阴阳怪气地叫了几声,“以前你都半死不活的,可没见这么精神,”刘泊脑袋又凑近了几分,“看来你很在意他知道你的病咯?”
孟肴整个胸膛都像被火给烧焦了,发出一股喘不过气的呛人烟味,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方才找回说话的能力,“你要多少?”
刘泊诧异地抬起眉毛,“你想自己出?”他伸出手,给孟肴比了个三。“三百?”孟肴感觉自己的血肉在被一点一点挖空,身子轻飘飘的,手心全是汗。三百,以后只吃早饭,应该可以匀出来......
“三千。”
“你!”孟肴剧烈地抖了一下,“你......你拿那么多钱干什么?”他辛辛苦苦打工一个月,也不过三四百块的收入。
“多吗?那是你觉得多,我看他一双鞋也不止这个价。”刘泊哼笑一声,正准备进一步威逼,孟肴身边却突然坐下来一个人,朝桌上搁上两个盘子。
“有事吗?”
晏斯茶冷冷清清的声音如割脸的霜风,刘泊不自觉缩回了身子。他没料到晏斯茶会出现在这里,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好尴尬地假笑两声。晏斯茶把手臂搭上孟肴的肩膀,身子向前倾了一分,眼神像孤原上护食的狼,“我问你呢,找孟肴干什么?”
“啊,这......打个招呼啊,还以为他一个人在这儿孤零零地吃饭呢,”刘泊对着孟肴客气地点了点头,“孟肴啊,刚刚说的事,回头咱们再细聊。”他料得孟肴倔而自卑的性格不会找晏斯茶告状,便多了一分有恃无恐的圆滑,“我就先走一步啦,会长。”
晏斯茶眼睛一直盯着刘泊,并不回话。刘泊被看得有点心虚,端着盘子就匆匆跑掉了。晏斯茶这才问孟肴:“他给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我可以解决。”孟肴果然什么也不说,他看着这张还沾有刘泊牙缝里残渣的桌子就犯恶心,便站起身子,“斯茶,我们换个位置吧。”
“是不是他找你要钱了?”晏斯茶突然问。
孟肴被猜了个七七八八,诧异地看向晏斯茶。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看见孟肴的神情,晏斯茶心里的猜测便肯定了,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鸡鸣狗盗,这种人脑子里只装得下这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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