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添谊要流汗了。他急道:“他很麻烦的!在一起很耽误时间,你早点回去吧。”
贺之昭继续摇头,重申道:“没关系,那就稍微走慢一点。我和你一起走。”
许添谊恼火地闭嘴,一直到中午,他根据于敏的指令,下楼去许添宝的班级照看了次。
许添谊一眼找到弟弟的后脑勺,不由心中嗤笑。宝因为太矮,竟然坐在班级第一排。
午休时间,小孩子都松散地或坐或跑,教室吵得像锅煮沸的粥。周围学生在谈天说地,比奥特曼的姿势,唯独许添宝没参加。
过两秒,宝从书包里慢吞吞拿出个饭盒——是于敏准备的削好切成块的苹果。
他打开盖子,直接用手拿了吃,大口大口,一边还侧过脑袋看别人,腮帮子鼓着咀嚼,像只仓鼠。
是那种极想参与又偏偏加入不进去的样子。
许添谊盯着看,罕见动了恻隐之心,觉得宝也没那么讨厌了。
今年改了接送规则,仅下雨天特赦家长能进学校接小孩。今日正是瓢泼大雨,走廊堵得水泄不通。
许添谊带着贺之昭一起去找弟弟,就见宝背着书包,孤零零地傻站在走廊上,不知所措样。许添谊从包里掏出伞,喊:“过来!”
宝赶紧跟过来,和他一起走过长廊,下了楼梯,走进雨里。
雨天地滑,怕宝摔跤,许添谊要去牵他的手。宝却觉得周围有人看,丢人,遂干脆地甩开了三次:“不要你牵,我自己走。”
许添谊无法,只能跟紧了,将大半伞都撑到他头上。
许添宝本人表面没表露,实际扭头不断去看哥哥旁边那人。
之前,他确实听说过贺之昭这个名字,也看见过一两次。对这个人说一点不好奇是假的,但也没那么期待——毕竟是许添谊的朋友,许添谊本人讨人厌,他的朋友就一定不会太好了。小孩总是爱屋及乌,反之亦然。
一路上,贺之昭没怎么说过话,只有他哥哥嘴巴说很多,都是学校里的事,啰里啰嗦。他听得懵懵懂懂,想听明白,就听得更加专心,不小心踩到块空心砖,溅起的水把右裤腿和鞋子都打湿了。
许添谊一把拎起他,急道:“非不要我牵,然后专挑湿的地方踩!”
被骂了,许添宝很不高兴,下意识望了望贺之昭,见对方没有反应才舒口气。这话当着外面的人说,让他觉得很丢脸,于是更加讨厌许添谊,却对没什么反应的贺之昭有了隐约的好感。
不就是踩了水塘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宝在心中严厉谴责。而到了家,看到他湿透的裤脚,就成了许添谊挨骂,令宝很高兴。
第17章 尽量不要杀
然而风平浪静的念书生活只存在了一周。放学许添谊照常去找弟弟,便见宝一个人躲在走廊最角落的地方哭。
许添宝在哭。
“你哭什么?”许添谊警铃大作,他大步走过去,问,“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宝如遇浮木,上气不接下气:“就是……就是……”
一通话顺着逆着好不容易讲完,无非是被同班的男同学欺负了,被抢了一块写字用的垫板、两块寿司形状的橡皮,还被说是小豆丁,小个子之类的话,校服也被划了两道印子。
尽管在家作威作福,许添宝在外不过是一个讲话颠三倒四的小男孩,更别说在班里,因为个子矮又笨,受到了无缘无故的轻视,而在家里上天入地和霸王一样的人,在学校胆子竟然只有黄豆那么大,被欺负了,缩在位子上连个屁都不敢放。
兄弟间的不和睦暂时性消失了,变成了一致对外。“哭什么哭,别哭了,哭能解决问题吗!”许添谊把人提起来,凶巴巴问,“都是谁干的,走了没?”
宝抽噎着被带回教室后门。里面还剩几个男生没走,围在一张桌子前,拿着几块橡皮弹来弹去。仔细看,就能发现其中有两小块颜色鲜艳的寿司,金枪鱼的、北极虾的。真是让人食指大动。
许添宝十分软弱:“嗯……就是钱余伟和张琪。”
鬼知道钱余伟和张琪是谁。许添谊急得嗓门很大:“你指给我啊!到底哪两个?”
“那边的两个。”
“窗户边的?叫钱余伟,张琪,对不对?”
“嗯。”
许添谊确认好嫌疑人,将宝扔给同桌,自己把书包掼下了,一边撸袖子,一边命令道:“你看好他,别让他过来。我去杀掉这些人。”
“好。”贺之昭点头,还是劝诫道,“尽量不要杀,杀人是犯法的。”
许添谊不耐烦:“我当然知道!”他只是喜欢用一些浓墨重彩的词表达自己的情绪,但不会真的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发现班级后门外站了两个高年级的男生,班里那几个小孩就有点紧张。这下其中一个黑着脸走了进来,更是让人魂飞魄散。
三年级如同一个分水岭,过了就开始长个子,面孔也成熟些,和一两年级的站在一起,差别甚大。
尤其像许添谊这样的,高年级还是高个子,恰有魁梧之意。
真的站到人面前,许添谊就知道自己大概不能打架了。体型差距太悬殊,这将是一场不公平的屠戮。况且他也不该打架,于敏不喜欢。
于是他决定友好协商。
“是不是你们俩!”许添谊深吸口气,恶狠狠问,“欺负许添宝?抢他橡皮和垫板?”
被兴师问罪的两个人显得过分迟钝又木讷,和之前生龙活虎欺负许添宝的不似相同。
“就、就玩一下。”一个结巴说。
“许添宝允许了吗?”许添谊说,“还过来!”
另一个赶紧把桌兜里的垫板拿出来,再将桌上的五六块橡皮都囫囵地收起来,一股脑递给了许添谊。
许添谊掂了掂,又问:“你们哪个在他衣服上画的道?”
哪个都垂着头没吭声,只有站在一旁,原本在一起玩的小孩用手指了指其中一个,小声嘟囔:“他画的。”
被指的张琪吓得快哭了,下意识嘴硬否认:“不是我。”
钱余伟:“就是你。”
许添谊拿了支黑板槽里的蓝色粉笔,往张琪的白色校服上也剌了道,一边威胁道:“我是他哥,你们以后要是再欺负他,我就从楼上立刻冲下来揍你们,知道了么?”
许添谊得胜凯旋,便见走廊上,许添宝缩在贺之昭的怀里看着他,眼角还有吓出的泪水。
兄友弟恭的氛围顿时亡佚了。许添谊把他一把扯出来,说:“别人欺负你,你不会揍回去吗?”
许添谊用的劲十分大,许添宝被拽疼了,哭哭唧唧不乐意道:“你干嘛那么重的手拉我!”
自然是因为看到许添宝黏着贺之昭,他心里吃醋生气。
许添谊没回答,只怒目相对两人,然后拽过许添宝,拉开他的小书包,把刚才拿回来的橡皮和垫板放进去,数落说:“下次别带这种橡皮,别人没有就会抢你的。”许添谊没吃过寿司,只在电视剧里看人吃过。大概是好吃的吧。
宝不高兴地抿嘴:“我有的东西为什么不能带?”
“带了就会被抢啊!”许添谊说,“你笨不笨?”
“那你跟他们说别抢不就好了。”许添宝不满道。
战火激烈,贺之昭摸了摸他的脑袋:“小谊不能每次都及时出现。”用意是希望他别再和许添谊吵架。
许添宝呆了呆,心中马上燃起温暖。没想到他讨人厌的、凶残的哥哥和他的好朋友,竟然如此大相径庭。一个只会找准各种机会骂他,另一个却会抱他保护他,还会摸他的后脑勺安慰,比张牙舞爪的不知温柔多少倍。
他心里十分欢喜,像对着妈妈撒娇那样,拉着贺之昭的手臂,整个人贴过去了,抬起头,软绵绵喊:“哥哥。”
贺之昭苦恼地皱了眉,但想到这是许添谊的弟弟,他决定忍耐。
为什么?
此情此景,令许添谊血压骤然升高。他要把许添宝从贺之昭怀里重新拽出来,宝却抱着贺之昭的胳膊,躲着不出。许添谊再尝试,宝灵活地抱着贺之昭转个圈,挡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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