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学渣(36)
高二三班同学还有个屁的尊严,早都已经没了。
尽管失去尊严,但还有机会可以挽回一下自己的俯卧撑实力,尤其围观的人里有好几位低年级学妹,这就跟打篮球发现场下有妹子一样,就算吊着口仙气也得展现出自己强健的体魄。
万达眼睁睁看着他身上那位刚才嘴里还说着“我不行了”的哥们,突然撒开一只手,左手握成拳头,单手开始做俯卧撑:“……”
贺朝看得叹为观止:“可以啊,厉害,这位同学你下周给咱班捧个第一回来?”
刘存浩带头鼓掌,“傅沛加油!再来五十个!”
傅沛浑身绷紧,咬着牙继续埋头苦干。
谢俞也侧着头看过去,看了一会儿突然问:“傅沛?三班有这人?”
贺朝还差三个就满五十,往下压的时候,顺势凑在谢俞耳边说:“我们隔壁组,倒数第二排,刚开学因为网恋问题被老唐叫过去谈话的那位。”
谢俞在脑海里搜索无果,脸上挂着三个大字:没印象。
“就知道你不记得,”贺朝把身体撑起来,喘了口气,又说,“你说说你在咱班好歹也是呆了一个多月的人,你都记得些什么?”
从谢俞这个角度看去,看到少年凸起的喉结,顺着脖子一路往下,是略微有些凌乱的校服领口。
五十个做下来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加上神经处于紧张状态,做完最后一个,贺朝觉得真他妈累人,他手腕使力一转,整个人往边上倒,倒在谢俞身边,慢悠悠地说:“……五十个,你哥我强不强。”
谢俞往边上挪了挪,说:“滚吧,我妈就生了我一个。”
傅沛全场最佳,单臂俯卧撑愣是秀了二十多个,最后停下来,偷偷问万达:“有妹子看我吗?”
万达不好意思告诉他残酷的现实,现实就是所有围观群众不管公的母的,都在看他们班两位赫赫有名的班草。
“你觉得有,就有吧。”万达拍拍傅沛的肩膀,“该起来了。”
本来是要交换位置,单号同学在上面,再来一组五十个,但体育老师显然没有把握好时间,等他们要上下换位置的时候,下课铃正好响起来。
体育老师看看胸前的秒表,有点可惜地说:“下课了啊,那行,那下课吧。”
“……”
双号们开始哀嚎自己倒霉,单号们都不知道该不该高兴,毕竟白白躺了半天,但要他们去压着别人做俯卧撑好像又不是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回教室后,贺朝和谢俞两个人一整节课没怎么说话。
气氛也说不上尴尬,以前总是贺朝凑上来说说说个没完,现在贺朝突然安静下来,偶尔找谢俞说两句,话题刚开个头,贺朝一看到对方又跟大脑断电似的,没话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俞几次三番被打扰,每次就叫一声他的名字,谢俞、老谢、同桌,轮着叫,叫完了又不说话,烦得头疼。
贺朝把英语书摊开,指指英语书,努力找了个问题问:“在讲哪一页?”
谢俞说:“第三单元。”
贺朝‘哦’完又不说话了。
闹得坐在他们俩前排的两位同学不知所措,互传纸条:他俩闹别扭了?吵架了?
纸条一路传到班长手上,刘存浩回想到上节体育课两位校霸相亲相爱的样子,趁着英语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例句,低头写:没有啊,他们俩上节课还如胶似漆。
贺朝神经病一样对着英语书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不应该在听课,他应该去玩手机。
于是每节课都牢记玩手机使命的谢俞,跟周大雷聊着聊着,退回到好友消息界面,看到贺朝更新了一条个性签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谢俞:“……”这个人是不是疯了。
运动会之前,班里订的服装也都到了,老唐特意让他们换上看看效果,然后他拿着个老式相机从办公室里晃过来。
班服就是件定制卫衣,套上就行,为了决定卫衣上定制什么字样,班里举行过一次投票活动,说什么的都有,什么时光不老我们不散、青春永不散场……
最后投票演变成文艺风和嚣张风的厮杀。
“老子最屌!”
“青春永不散场!”
“老子最屌!”
“……”
最后吵得翻天了,还是老唐过来,这个一脚踏入中年男人队列的语文老师赐了他们四个字:“爱与和平。”
贺朝把衣服拿出来,抖两下抖开,平平无奇的版型,背后“爱与和平”四个字分外醒目。
谢俞犹豫很久,不是很想穿。
不过最苦恼的人还是罗文强,他又不能去男厕所换裙子,贺朝套上卫衣,拉着刘存浩他们围成一堵人墙:“别怕兄弟,大胆换。”
谢俞从厕所回来,万达就冲他喊:“俞哥一起来,我们这还有个缺口,帮忙堵堵。”
“不帮。”
“朝哥,你家小朋友,”等冷酷的西楼大佬走过去了,万达小声对贺朝说,“管管?”
贺朝手插在口袋里,指腹在棒棒糖糖纸上摩挲,忽然笑了,说:“这还真管不了……他管我还差不多。”
万达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冒出来“妻管严”三个字,把他吓了一跳,好在罗文强已经换好衣服,苦不堪言地继续缩在角落里不敢露面,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你换好了,你就出来啊!快点的,是不是个男人了,磨磨唧唧。”
贺朝退后两步,回自己座位上站着,他这一撤退,蜷缩在角落里的某个大体积生物彻底暴露在大家面前。
罗文强挠墙:“……我不要活了,你们残忍地剥夺了一个纯情少男高中早恋的可能,高中三年生涯里我找不到妹子了。”
贺朝坐在桌子上笑。
谢俞也觉得好笑,但同情占的比重更大一些,他决定送给体委最后的尊重。
贺朝看见了,伸手拍拍他脑袋:“小朋友,心情不好?”
“去你妈的小朋友。”
谢俞说完也没绷住,差点笑出来,又说:“我不想太残忍。”
唐森举着相机,站在班级门口,笑呵呵地对着他们拍了一张。
不是什么正经的大合照,大家也没排好队形,零零散散地聚在教室后边,罗文强哭半天,万达递给他一面镜子,他哭不下去了,瞬间被自己逗笑。许晴晴拿着手机站在边上拍,其他人都笑得直不起腰来。
画面定格在这个瞬间。
这个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拥有无限活力的、青春洋溢的瞬间。
还有最后一排的两个男孩子。
虽然只有背影,但是两个人靠得很近,尤其坐在桌上的贺朝,姿态闲散,没规没矩。
贺朝身体斜着,露了半张侧脸,手指搭在谢俞头上,指尖浅浅插进他的头发里,嘴角带着三分笑意。
而谢俞连后脑勺都仿佛刻着冷漠两个字。
阳光从窗户外边洒进来,这阵近乎刺眼的光被窗帘遮着,恰好有风将窗帘吹起,永远对不齐的课桌椅,载满粉笔字的黑板,还有教室里的所有同学们,整个被照得发起光来。
他们身上穿着同款卫衣,背后四个大字:爱与和平。
第四十章
“在这个风光无限好, 气候宜人的日子里, 我们迎来了立阳二中第六十七届秋季运动会, 同学们,所谓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这个体, 指的就是体育。”
运动会还没开始,看台压根不够坐,大家正从教室往操场上搬椅子, 楼梯口挤满了人。
姜·播音系主任的声音响彻整个学校:“强健身体, 热爱运动,感受体育精神。平日里我知道大家都忙于学业, 但今天,你们可以在操场上自由地翱翔, 尽情挥洒你们的汗水……”
“怎么都堵着啊,让不让走了。”
本该在操场上自由翱翔的雄鹰们, 此刻都堵在楼梯口。不光楼梯口,整个走廊也都是哐啷哐啷拖拽的声音,堵得就像早上七点早高峰似的, 水泄不通。
高二三班霸占了班级门口那段走廊, 其他挤不下的还在教室里呆着。
万达椅子摆在门口,人不知道跑去哪里,隔了几分钟,他才从人流中挤上来:“我去,从五楼堵到一楼楼下, 我们原来那栋教学楼更恐怖,东西两楼连环撞车。”
“这瓜你也吃,有这个功夫你早就把椅子搬下去了,”贺朝拖椅子拖到教室后门,看见外面壮观的景象,他干脆不往前走了,直接在后门门口坐下,嘴里叼着根糖说,“等着吧,少说还得堵十分钟。”
他说完,又扭头回去看谢俞:“老谢,过来?”
谢俞压根没动,他趴在桌上,闭着眼睛说:“不来,人挤人好玩?”
“帮我弄下号码牌,背后我够不着。”贺朝手里拿着体委下发的牌子,就是一块儿布,经过多次反复使用,布料微微泛黄,上面印着四位数字,“快点,我可是全村的希望。”
谢俞没反应。
贺朝又说了一通,谢俞坐起来说:“万达,去给全村的希望贴牌子。”
莫名卷入话题中央的万达:“……”
万达左看看右看看,目光对上贺朝,发现朝哥虽然没说话,但是无声胜有声,万达从他脸上读出一行字:识相点啊,我就要我同桌,你敢过来一个试试?
于是万达扭过头,选择性装聋:“哎呀,怎么还不动弹,究竟要堵到什么时候。”
谢俞:“……”
贺朝在心里给万达记上一功,然后拖着椅子回去,把别针和号码牌一并往课桌上放:“麻烦你了,小朋友。”
谢俞捏着别针,很想直接扎死他。
贺朝背对着谢俞,反坐在椅子上,万达站在门口复杂地看他一眼,贺朝笑笑,甚至还嚣张地抬手比划了个“yeah”。
万达摇摇头,简直没眼看。
谢俞把号码牌四个角用别针给他别在衣服上,贴完之后毫不留情地踹了一下贺朝的椅子,让他赶紧滚,语气敷衍:“行了。”
贺朝反手摸摸,发现他贴得还挺细致,正要夸夸他,谢俞又是一脚。
三班运气不好,被分到的那块小角落在看台正对面,大太阳底下。
然后各班走方阵入场,罗文强在体育馆厕所里换的衣服,他举着班牌走在最前面,贺朝跟谢俞两个人一左一右带着班里其他人跟在后头。
用许晴晴的话说:贺朝谢俞两个人就是咱班的门面,全靠他俩撑着了。
许晴晴的本意是帅,但是其他班级的人可不这样想。
他们看着三班走方阵心里只有惊悚两个字,即使背景乐是义勇军进行曲,但有曾经的东西楼两位大佬站在前排,带着班里三十多号人齐齐走出来,总觉得他们下一秒就要撩袖子干架。
野得不行。
所以即便罗文强穿得如此劲爆,愣是没人敢笑他。
“这帮人怎么回事儿,”贺朝微微侧头,说,“没人笑?不好笑吗?隔壁班女装大佬出场的时候明明很轰动啊,难道我们比不过?咱班输了?”
谢俞:“可能太丑吧。”
心脏中了一剑的罗文强:“……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两天运动会,长跑是明天下午,今天他们要参加的就一项俯卧撑,比赛地点在体育馆里。
虽然已经入秋,中午烈日炎炎,还是有点晒。
贺朝把外套脱了,披在头上挡太阳,低头看手机,发现万达十分钟前给他发过来一个贴吧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