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着泪珠的下巴靠在慕越肩头,他抬手摸了摸云姣后脑勺的头发,承诺道,“没事,不用害怕。我都知道,知道就不会怪你。”
“真的……不会怪我吗?”云姣情不自禁把脸埋进慕越颈间,抽噎着问他,“你不恨我?我对你那么坏……”
“真的不会。”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栀子花的香味,慕越垂下眼睫,温和道,“你都叫我哥哥了,哥哥原谅妹妹是应该的,怎么会恨你?姣姣,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过去了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好不好?”
云姣吸了吸鼻子,终于没忍住,抱着慕越大哭了一场。之后,他把云姣送出门,目送汽车渐渐驶远。
慕越在冷风里揉了揉僵硬的脸,一道沉默的影子走到身后。他回头,见是陆端宁,弯起眼睛很轻地笑了一下。
“你们之前不还在吵架吗?怎么跟过来了?”
陆端宁没有回答,借着昏黄的路灯灯光看着慕越,一点一点看清楚他的眉骨、鼻梁和嘴唇。他的目光在卫衣肩膀上那一小块深色的水渍上停留了一瞬,最后只落在慕越发红的眼尾上。
慕越的睫毛颤了颤,笑意很快消散了,呼吸间感到一些无措,他问陆端宁:“怎么了?”
怎么了?
陆端宁猜测慕越应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脸色那么苍白,像是下一秒就要碎掉,却强撑出一副宽容柔软让人安心的模样。
他的柔软,为什么总是给了不应该的人?
他握住慕越冷冰冰的手指,一声不吭地拉他回到屋里。
黑猫从紫藤花树浓密的枝叶间跳下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腿边,发出软绵绵的喵喵叫,房门在身后合住,将寒风隔断于门外。
客厅光线充足,暖黄色的灯光落在木地板上,将这个四方空间照得安谧而温暖。
陆端宁转身,看着慕越的眼睛说:“下次——”
话还未说完,慕越就抱了过来,他的身体很软,体温却很低,脆弱的呼吸扫过颈侧,留下丝丝缕缕的痒,让陆端宁不由自主地环住他纤细的腰身,大脑蓦然间变得一片空白,忘记自己原本想说的是什么。
慕越合上眼,呢喃般低语了一声。
声音低低的,闷在陆端宁胸口再传出来时变得模糊,他说第二遍的时候,陆端宁才听清楚他在叫自己。
“小鹿。”
“嗯。”陆端宁应了一声。
他低下头,看到慕越的头发软软地贴在白皙的脸上,他伸手拨开,手指指腹小心地碰了碰他的面颊。
柔和的灯光照在慕越脸上,睫羽鸦黑,瞳仁雪亮,嘴唇是柔软的淡粉色。陆端宁看着他,想起很久以前的慕越,他从小就长着一张过分漂亮的面孔,像可爱的雪团子,眼睛一弯笑成月牙,让很多个陆端宁恨不得发誓再也不理他了的瞬间失去效力。
他喜欢和慕越待在一起,喜欢他柔软又蓬勃的生命力。
看着他偶尔哭偶尔笑,撅着嘴巴生气,眼睛亮晶晶地撒娇,明明比谁都幼稚,偏要自诩为哥哥说要照顾自己……每当这些时刻,陆端宁就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心软和快乐。
陆端宁很早就决定好要和这个幼稚的哥哥永远在一起,却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失散。
经过漫长的十余年,再遇见时,他想念了那么久的人从一盏燃烧的火苗,变成一团蒙蒙的水雾,看向自己的眼睛虚弱又朦胧,仿佛日光一照就要蒸发殆尽,彻底消散在空气里。
慕越睫毛扑簌几下,似乎有些话想对他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只说出一句:“我好累。”
他对陆端宁说:“小鹿,我好累啊。”
“我知道。”陆端宁没有问他是因为复习一整天深夜才回家的累,还是另一种既说不出口又忘不掉的疲惫,他低头亲了一下慕越泛红的眼皮,认真说,“越越,都结束了,以后你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
他们抱了几分钟,直到将慕越的体温烘热,变回干燥温暖的状态。
黑猫原本守在一旁,眨巴着眼睛等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注意到她,过来摸摸她的脑袋。此刻她早已经离开了,耷拉着眼皮趴在冰箱上面生闷气,尾巴尖烦躁地甩来甩去。
慕越从陆端宁身上起来,偏开了脸,因为自己刚才的投怀送抱感到难为情,掩饰般地想去倒杯水喝。
手腕被一股力道扣住,慕越对上他安静的目光,掩在黑发间的耳垂变得有些红,他不知道陆端宁拦住自己做什么,本能地想阻止他开口。大脑飞速运转后,他问:“下次什么?”
陆端宁被他打岔,眨了下眼睛,没听懂:“什么?”
“你刚刚说下次,没有说完。”慕越抬起头问,“下次什么?”
“下次不要让她进来了。”陆端宁回答。
慕越一愣,试探性地问:“她是指云姣?”
陆端宁嗯了一声。
慕越很少能在陆端宁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他对外总是温柔又冷漠,几乎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这种近乎于“迁怒”的表情,对慕越来说格外新鲜,忍不住追问:“为什么?”
陆端宁却不肯回答,只看了慕越一眼,睫毛就垂落下去,是张很不高兴但不愿意说的脸。
慕越观察他的面色,猜想是不是自己到之前他们两个人说了什么,才会让陆端宁露出这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闷闷不乐的神情。
“到底怎么了?”慕越凑近问他,陆端宁还是不回答,来后几次仍旧没有结果,慕越越发不解。
他故意说了一句“没劲”,作势要走,陆端宁又跟了过来。慕越一顿,正要得意地问他“想说了吗”,一只手突然箍紧了他的腰,后背紧贴上陆端宁的胸膛。
慕越眨了眨眼睛,身体腾空,轻巧地转了半圈,很快被放回到地面上。
“慕越,”陆端宁看着他茫然的眼睛,语气不自觉带上一点严厉,“猫都知道不往地上踩,这里满地玻璃渣你看不见吗?”
有时候,他觉得慕越像一只过分天真毫无防备的小动物,面对危险的时候总是来不及反应,只会呆呆地站在原地……就像现在只会呆呆地看着自己一样。
他缓和了语气,无奈地说:“去沙发上坐着。”
慕越应了声哦,看着他将地板上的碎片都清理干净,还顺手将西施从冰箱上面抱下来,挠了挠下巴,在她的扒拉下走向她的专属零食柜。
慕越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终于反应过来陆端宁第一次阻拦自己应该也是想说这个。
他忍不住将头埋进墨绿色的沙发靠垫里,心想慕越你都在想些什么啊。
可这是自己的错吗?陆端宁只在他还没分手的时候说过喜欢自己,回到单身状态之后,他反而没再提过,更别说表白确定关系。
他做决定毫无征兆,经常让慕越措手不及,可是他想有准备的时候,偏偏老是会错意。
慕越枕着靠垫悄悄抬起头,看到陆端宁背对自己,低头给西施喂了块冻干。
陆端宁是怎么想的呢?慕越思绪乱飞,心想他不会觉得根本没必要走表白确定关系这个流程,只要自己没有和其他人在一起,就是和他维持着未婚夫之间的亲密关系吧?
第73章
胡思乱想了一遭之后,堵在心里压抑的难过好像缓解了一些。
好像陆端宁真的有这种魔力,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特别安心,就像这个明亮又静谧的小房子,只是远远地看一眼慕越就觉得心里很温暖。
在这里,他是陆端宁喜欢的人,不是那个弱小又糟糕的慕越,不坚定也不果断,会在两个人之间反复无常。
他讨厌那个不愿意让陆端宁和齐临发生争执的自己,讨厌偶尔会想起齐临的自己,讨厌下意识给了乌鸦原先住址的自己。
他对陆端宁说谎了,他没有搞错,包裹会寄到这里来是因为齐临的房子没人住,所以原路退回了,乌鸦问他怎么回事,他才给了这里的地址。
他不敢对陆端宁说出实情,更不敢深入去想为什么,好像他真的对齐临还有留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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