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路长青一无所有,有的只是对朋友的信任,和对他们乐队的信心。
年后的第二个月是正好是他们训练满期三年,经纪公司通知路长青星火乐队即将要出道的消息,他兴冲冲地跑去宿舍找方珏和张言彦。
不料,路长青却看见张言彦和方珏正在收拾行李。
路长青沉浸在即将出道地喜悦中还没有发现这其中的端倪。
他记得那天张言彦神色淡淡地对他说:“我要出国了。”
紧接着方珏也眼神闪烁地说:“我,我要去别的地方闯闯。”
他僵硬着身子,扯了扯嘴角,“可是,我们马上就要出道了。”
张言彦停顿了一瞬,他抬起头看着路长青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说:“你真的觉得我们能出道?路长青,我没这个实力,这么多年训练室早就让我看清了自己。”
路长青回声反驳道:“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就是我们碎星的最佳鼓手啊!”
张言彦没有过多言语,或许他对碎星是认真的,但现实就是梦想粉碎机,让他不得不低头,他听从家里的安排打算出国留学。
张言彦拉住行李箱,站起身准备离开,临走他语重心长地对路长青说:“长青,我食言了。身为一个逃兵没有资格劝你继续走下去,但你的路还长,我们只是你的累赘而已,碎星也只是你的负担。”
话音刚落张言彦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面对挚友离开的路长青难以置信地瘫坐在地上,双手揪住头发,泪珠从他变红的眼眶里滚落在地板上。
方珏咬着嘴唇,不忍心路长青这般折磨自己,他唤了一声,“长青。”
路长青抓住方珏的衣角,他低着头哽咽着:“方珏,别走,求你了。”
方珏在这一瞬间他也想抱住路长青说自己不走了,但在迟迟看不到出道的希望时,另一家经纪公司看中了他的能力,并且承诺方珏如果改签他们公司会直接出道。
方珏不想等了,他没有路长青的偶像天赋,他也没有张言彦出国深造的实力。
他每天受到老师对他能力的质疑,父母的不认可也时刻叫嚣着他的神经。
他还是妥协了。
方珏晃了晃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硬生生从路长青的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角,拉着行李箱走了。
那被攥得皱巴巴的衣角如同他们的友谊在空气中轻飘荡漾着,宛如一张破碎的纸。
碎星——之前他们希望自己是能够破碎一切的星星,如今他们的关系成了破碎的星星。
路长青坐在宿舍冰冷的地板上,他双臂环抱着自己,从白天等到了深夜,也没有等到他们回来。
从来没有碎星,从此没有碎星。
由于方珏和张言彦的离开,路长青还没赌便输了。
他负债百万在经纪公司任劳任怨,给出道前辈当伴舞,不仅要送水送饭还要忍受某些出道前辈美名其曰的“训练”。
方珏和张言彦离开的事情大家同一个公司的都有所耳闻,大家在同情可怜路长青的同时又想看他落魄失魂一蹶不振的模样,因为路长青太耀眼了,耀眼到遮住了他们的光芒。
在枯燥的训练里,没有比看一个人在绝望中挣扎更好玩有趣的事情了,就好像看一条搁浅的鱼不停挣扎试图回到海里,而后慢慢窒息死亡。
但令他们失望的是路长青不是一条搁浅的鱼,而是一头沉睡的雄狮。
他没有开口抱怨过任何人,没有懊悔过自己当初的任何决定,路长青的日子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训练更苦了,只是不爱笑了,只是一头雄狮垂下它雪白的胡须,伸出了它的利爪。
路长青身为训练生的第八年,他又再一次跟经济公司提出对赌合约。
这一次他赌个人出道的机会,他赌他自己。
经纪人当时笑了很久,“你一个人怎么出道?”
“可我也只信我自己。”
四年前只练了声乐,四年后补练舞蹈和吉他,这是路长青的八年。
路长青出道的那年成为了娱乐圈的一个奇迹,在各色爱豆争奇斗艳的舞台上,路长青就抱着破吉他,面前立着一个话筒,他略带嘶哑的嗓音唱着自己的自创歌曲。
在结尾处他这样唱着:
你看我
一个人在潮汐中等待潮落
你看我
海水在淹没我
只是我
成为我
一曲唱完台下所有的观众都在尖叫欢呼,仿佛又回到了英成高中的那个歌手赛。
路长青火了,火遍了整个娱乐圈,他出道仅一个月就还清了全部债务,出道一年后走出了亚洲开启了他的欧洲演唱会的征途。
出道前路长青的父母一直不敢给路长青压力,每天看到儿子训练后一身伤连哭都不敢在路长青面前哭。
如今看到儿子星途坦荡后两个人终于忍不住喜极而泣,眼角的皱纹被泪水浸润。
他们高兴的不是儿子的成功,而是儿子他终于得偿所愿了。
他一个人撑起了偌大的舞台,成为了当之无愧的超级偶像,只是偶尔过大空旷的舞台会显得他高大的身影有些莫名的寂寥。
相比路长青的一路爆火,方珏倒是活得凄惨。
之前承诺他的经纪公司只是一个空壳公司,专门诈骗急着出道的少年,压着他们的合约不让他们出道,想要离开的除非赔付高额违约金。
方珏被不能出道的事情急得焦头烂额,彻底感受到了走投无路之后,在公司里其他人的教唆下他沾上了毒瘾。
他那双弹吉他的手也从此洗不白了。
方珏在烟雾缭绕的幻境里醉生梦死,他看到了自己出道即巅峰,底下的粉丝都在流着泪疯狂喊着他的名字。
方珏出不了道又染上了毒瘾,身负巨债又无法偿还。
他浑浑噩噩走在街上时看到了商场中心挂着路长青的海报,他浑身打了个激灵,拿出破旧的手机开始搜索路长青的消息。
他看到了路长青第一次出道唱歌的视频,翻到底下的评论他愣住了。
青青青小长龙:他唱到最后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好像要哭了,好想不顾一切冲上去抱抱他。
方珏后悔了,他颤颤巍巍地翻出路长青以前的手机号,忐忑的发了条短信——我是方珏,能和我在咱们高中天台见一面吗?
发完短信后方珏再次抬头仰望着那张中心海报,痴痴地盯着路长青那染了一头璀璨耀眼的金发造型——没有了他们,路长青还是能成为一颗星星。
方珏不知道路长青有没有换手机号,他只能盲目地等。
方珏从白天等到了黑夜,路长青来了。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原谅?”
方珏回过神仰起头,看到路长青那双略带审视的眸,他抖着身子站起来。
他一手攥住路长青的衣角,一手指着对面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你还记得吗?我们曾经的梦想。”
路长青不想听方珏谈起过往种种,对于他来说原来的美好和承诺都只是过眼云宵,他们的情谊早在方珏离开后断得一干二净。
当初的噩梦现在路长青他不想睡了,只有方珏自己认为那是美梦不肯醒罢了。
路长青不恨方珏,出道前的不甘心在出道后已经被时间抹平,他释然了。
他没有换掉当初的手机号,也愿意过来和方珏见面,他希望见到同样意气风发的方珏,两人可以笑着冰释前嫌说句恭喜。
见到方珏的那一刻路长青失望了,往日单纯美好的旧友已经迷失在名利场中回不来了。
他就如当初方珏那般决绝,从方珏手中扯过自己的衣角,打算转身离开。
少年的他放少年时的方珏走了,彼时方珏却不肯放过他。
路长青瞪大了双眼,月光洒进他淡褐色的眼睛里,一瞬头顶猛地痛了一下,他的喉咙呼哧着如同破风箱,脑后的鲜血争先恐后地流出。
路长青四肢逐渐麻木,眼皮越来越沉,却迟迟不肯闭上。
他想月光太亮了照得他眼睛好酸,路长青流下一行泪,那双淡褐色的眼瞳也开始放大涣散。
方珏抱着他跳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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