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约约有念头从心底浮上来,沈康时茫然地想:自己可能做了一件错事。
张兴在旁边看着老板阴晴不定的神色,大气不敢多出。
沈康时开口了:“你知道关汀还有什么亲人在世吗?”
张兴大脑飞速运转。关汀本来是他的上级,领导自己不提,他哪有胆子去打探领导私生活。
但要说一点不知道那倒也未必,关汀父母双亡,依附着沈家的恩泽长大的,这在集团内部不是秘密。而且张兴记得,刚入职时就发生过一件事。
那次听说是关汀的奶奶远在老家突然生病了,关汀手边却在筹备一个重要的会议脱不开身。
最终沈康时也没批准他请假,关汀忙得两个晚上没睡觉,把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后,开夜车回了老家。
那一阵子关汀格外憔悴,黑眼圈重得像鬼一样。即便如此,也依旧两边没耽误,张兴想起来就很佩服。
后面却也没听关汀提起过奶奶。张兴踌躇了一下,没有把这事告诉沈康时,只是公事公办地回复:“没有听关秘提到过家里人,我去调查一下,沈总。”
沈康时嗯地应了一声,没再接着问,却没头没脑地提了一句:“你看这个屋子,能恢复到装修前的样子吗?”
张秘书:……
受不了这些霸总了!一天天净折腾!张秘书在内心咆哮。
表面依旧发挥社畜本色:“沈总,新装的家具都可以拆除,旧的能找回来的换回来,不能找回的可以去旧货市场淘到类似的,还原到八成。但生活痕迹估计比较难恢复,我联系一下专业的团队来处理。”
张秘书心中plan A B C开始高速运转,沈康时却对空气发起了脾气:“算了,没必要。”
张秘书:。
“好的,沈总。”
第052章 抑郁症
沈康时让张秘书走了,张秘书走之前心想:沈总……终于知道关秘的重量了吗?
沈康时坐在沙发里,选了最好的品牌,最好的配置。本应觉得舒适自如,沈康时却觉得哪哪儿都不舒服。
手指无意识地划到一个微信头像,竟然是徐应的。
关汀……现在跟徐应在一起吧。
这个念头出现的下一秒,沈康时发现视频已经拨过去了。
他想要挂断,但手指悬停在挂断的按键上,就是无法按下去。他心里还残存着最后的希望。
或许,关汀并不是那么不想见到自己呢。
在视频电话将要挂断的上一秒,徐应终于接了。
电话那头,徐应的表情带着点儿谄媚,带着点儿惴惴不安,十分小心翼翼地说:“沈总。”
过了一会儿又补充一句:“我刚刚手上有水,没有第一时间接电话。”
沈康时看着这张与柳亦久十分神似的脸,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徐应比柳亦久要来得顺眼。
而关汀的面庞牢牢映在脑海,又是另一种氛围、另一种气质,似乎不会再跟他俩弄混了。
沈康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既然已经面对面,而且徐应这样的态度,那就是进攻的时候。
沈康时没说别的,单刀直入道:“让关汀接电话。”
徐应:“……”
徐应的表情愣在当场,他此刻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
沈康时好说歹说也是他的金主,给了许多资源,还有一部大制作电影。即便电影原型现在深陷学术造假风波,但在大众层面,它依然是一个“好饼”。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沈康时也算是徐应的天使投资人了。
徐应不敢直接怼回去,可也不想背刺关汀。关汀的精神状态好不容易有所好转。
电光火石之间,徐应灵光一闪,定格在原地,不动了。
之前上某个综艺,徐应玩过某种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在摄像头下都能保持许久不动,那个综艺夸徐应是天选雕像,后来还被用来群嘲他没有演技只有一张脸。
徐应盯着摄像头,动也不动,甚至连眼球都没有转动。
——嗯嗯,他卡了。
视频画面里,徐应真像是一幅画,或者一个截图。
但,背景里小贝在丝滑地玩耍,动作活灵活现。
沈康时皱着眉头,一瞬间不知道该好笑还是该生气。徐应真当自己傻?
但不知为何,沈康时心底又隐约涌起一阵隐秘的欣慰。
徐应,好像是愿意给关汀糖的那一个。
马上这阵欣慰又被更大的不悦给覆盖。
沈康时说:“别装了。你把电话给关汀。否则。”
徐应从沈康时眼神中,察觉到某种威胁与危险。
他:“啊?沈总你说什么?我这边信号不好,听不到,沈总……?”
沈康时耐心告罄。
而这时,关汀声音出现在画外音里。
“给我吧。”
那声音异常平静,说的话也没什么情绪。可即便如此,沈康时也感到久违。
他有多长时间没有听到关汀对自己说话了?
关汀的声音……原先有这么好听吗?
手机被移交,能看到背景里画面在动。沈康时屏住呼吸,期待着什么。
画面中出现了关汀的脸。
这个灯光格外模糊,关汀好像变胖了一些,又好像没有。
他穿着睡衣吗?
沈康时刚想要看清关汀的衣服,下一秒钟,画面一转,变成了地面。
关汀把摄像头转成了后置。
沈康时:……
沈康时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感想,只觉得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切实地锤了自己一下,却又什么都没有。
他有些后悔,刚刚好像还没来得及看清关汀的小表情。
后置摄像头里,小贝正围着关汀转圈,看起来格外活泼好动,却愈发衬得关汀的沉默格外死寂。
沈康时的心脏有些钝痛,好像被什么东西砸开了一个豁口,正在四面八方地透风。
关汀说:“什么事。”
沈康时沉默了好几秒钟。
他想说:你为什么要住在徐应家里。
他还想说:对不起,把你的家弄坏了。
又或者:你什么时候回来。
可这么多台词,浸泡在关汀的冷静的沉默中,都是如此的不合时宜。
沈康时清楚,关汀已经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沈康时嗫嚅许久,有那么一瞬间,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终于在记忆中寻出了一个由头,道:“……前几天集团周年庆,每个人都发了几箱水果,有车厘子、草莓和蓝莓,都是你爱吃的。你有空可以来公司取,就在你办公室,不然要坏了。”
徐应并没有走开,而是悄摸摸地躲到了摄像头绝对拍不到自己的地方。听见沈康时这么说,徐应脸上的表情控制不住地裂开了。
沈康时打电话来,他还以为是捉奸(……?)。但没想到,沉默这么久之后竟然冒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连借口都如此拙劣,看来沈康时已经开始看不清自己的心了。
关汀也猝不及防,过了一秒钟疑惑地说:“就这?”
沈康时外厉内荏,道:“你的水果在办公室里,别人都要闻到味道了。”
关汀并没有对沈康时这话有什么反应,只是颇为平静地说:“随便给同事们分了就行,或者叫保洁扔掉。”
关汀的反应太平淡了,连沈康时的恼羞成怒也激不起任何水花了。沈康时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拉扯着下坠,令他感到迷茫而愤怒。
——只是那愤怒,终于不再对着关汀了。
沈康时看见屏幕里摇着尾巴的小贝,忽然想到什么,又说:“小贝的饭碗还在我哪儿,哦,还有没吃完的半袋狗粮。它不是很喜欢这个牌子吗?你要不要去拿?”
屏幕那头静悄悄的,只有微微的叹息。
沈康时无意识掐着掌心,声音微微发抖,说:“——或者,我给你送过去?”
关汀的叹息声愈发明显,沈康时已无法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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