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冲锋衣被往后吹起一个鼓包,猛烈地用风吹出腰线间的形状。
气氛诡谲,在这种情况下,先开口的那个人压力很大。
然而江措走到离孟醒还剩两步距离时,像个没事人一样,语气轻松地说:“我好冷啊,能不能放我进去说?”
“……”孟醒侧身让了一步,跟在他身后进了室内。
他们坐在一楼的餐厅里,这时早就过了饭店,没什么人,室内暖气开得足,孟醒把长大衣脱下来,环在臂弯里。
他还没坐好,江措就抢先,开口问道:“你有在不高兴吗?”
孟醒顿了顿,实在是没想到他能这么直接。
孟醒知道自己有时候也很直接,他自己当然没办法感知出来,是时少观观察后得出的结论,但他的直接充满了迟钝和无知,江措的像蒙着一层雾,虽然直接,但无法理解用意。
孟醒承认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情绪,像地热原因冒出的滚烫泉水。但是原因自己都不清楚,他疑惑又认真地这样认为——你大可以不管我的,看出来了也可以装看不出来的。
这是他认为最安全的社交方式。
不给自己找事,永远置身事外,又能维持表面的和平。
坐在他对面的江措显然是不知道他能因为短短一句问话发散这么多的,等待的同时仍赤诚地看着他。
孟醒很白,很干净,呼吸都散发着冷冽又肃穆的生人勿近以及我在生气。
“你看,不理我,你就是讨厌我的。”江措坐姿懒散,没有什么被讨厌的紧张和自觉。
他估计也就是开玩笑,但有人听不得这样的话,孟醒的背脊僵了僵:“没有。”
“嘿伙计……”江措无奈地抓了抓头发,“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不要就这样判我死刑啊,表情好凶。
“你坐我这里。”江措突然起身,拍了拍自己刚坐过的椅子,自己站在椅背后面。
孟醒莫名其妙地照做。
坐好,江措弯腰,从这个位置,能毫无阻拦地看到窗外亮着灯的金顶一角。
“那是松赞林寺,”他指着窗外说,“我周一和周二都在那里。”
“我在那里收门票。”
“周三周四在普达措,周五周六在巴拉格宗,”江措说,“今天早上去和牛玩儿了,刚出生不久的小牛犊,它们还拱了我一下,小腿破了一块皮,晚上才回城区的。”
“……”怪不得索南说没人能找到你,就这种行程又挤又满,一天都闲不下来。
孟醒问:“那你在景区,就只是收门票?”
“对啊,”江措理所当然,“我总不可能去旅游吧。”
行吧。孟醒没办法地想,毕竟这是人家的工作,总不能不让去吧,集市不逛也没有关系。
“那你下周还要去收门票吗?”
然而江措闻言居然想了想,说:“不知道。”
这对规划小达人孟醒来说造成了一些小小的震撼。
“什么叫不知道?”孟醒十分不能理解,工作这种事情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吗?
但江措无所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没关系的,明天该做什么是明天的事,没有事情做岂不是更好吗,可以到处去玩儿。”
大城市里的固定生存法则好像在他身上不作数了,好好学习以获得好的文凭,好的文凭以获得好的工作,好的工作意味着更多的钱,然后用钱养家,娶妻生子。
江措站在孟醒身后,有些好笑地看他摆出一脸正在消化的表情。
“所以我下周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江措问他,“能找你玩儿吗?”
【江措为什么特意来和我解释呢,又为什么是找我玩儿?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想法,又为什么会为他不来找我的这件事情感到难过呢,难道他和蒋霁有什么相似吗?好像又完全没有,至少他不来找我,也不惹人讨厌。
备份于2017.04.08】
就算是被江措这样懒散的工作态度震撼到,孟醒还是每天准时到事务所打卡上班。
他们约定去集市的时间是在周末,但不知道为什么,中间等待履约的这几天孟醒却总是能偶遇江措。
那人好像也如他所说的“不知道去干什么”,孟醒几次见到他,他都无所事事地要么找索南聊天,要么待在后院晒太阳喝茶。
比如这天,孟醒又一次在晚上带狗出来散步,江措正在民宿后院围观游客打牌。
孟醒正犹豫要不要靠过去打个招呼,江措一下就抬头看到了他,和孟醒招边牧似的:“来。”
孟醒走过来恰好一局斗地主分出胜负。
江措笑着安慰输家,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然后才转向孟醒,问他:“有没有吃饭?”
“没吃。”
狗一直闹着要出来玩儿,孟醒下班回房间放个东西的功夫,要被它烦死了。
江措就接着问:“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孟醒想了想,没想出什么利弊,于是点头:“好的。”
香格里拉城区里商业化的痕迹很明显,街道边小店林立,江措带他进了一家没有牌匾的小店,坐下以后不用说话,那个服务生打扮的藏族姑娘就端了几盘新鲜的菌子上来,随后按开了电磁炉。
这里的店面大多允许宠物进入,边牧跟着在江措脚边蹲坐下来,把脑袋放在江措鞋面上。
它蹭江措蹭得好像特别紧,只是从民宿走到饭店的一路,两个生物混得就很熟了。
“它脾气真好。”江措的语气和夸孟醒漂亮是一样的。
“没有,对你比较好,上次索南哥想摸它被它凶了一下。”
江措也想起来那次差点酝酿成的事故:“那是索南的问题,谁叫他老是逆毛摸人家。”
又说:“我家也养狗,脾气可没你这个这么好。”
孟醒看了看他,试探地问:“什么品种?”
“藏獒。”
“……”孟醒说,“那是应该的。”
牦牛火锅散着腾腾热气被端上来,边牧分得一大块肉。
一顿饭的时间,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说话,沉默的时候,江措看起来没有一点负担,看向美食的目光专注而诚恳,而孟醒就显得很不尊重。
他总是看手机,但很多时候也只是漫无目的地翻找。
并不是只来回翻主副屏幕,他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他没有什么话要和江措说,江措好像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点开了mood的广场,看里面的用户发的公开动态。
这东西和ins似的,有些分享欲旺盛的人甚至会公开ip地址和照片,分享情绪的同时也分享生活。
但同样的,因为本来就是稍面向心理亚健康的人群制作的软件,孟醒看到里面一些负能量的动态也很频繁。
他逐渐不亦乐乎,就听江措突然开口:“怎么以前见你在吃饭的时候都不玩手机的。”
孟醒冷不丁被他点名,吓一跳,手一抖按灭的屏幕。
他这段时间偶遇江措的频率是很高,一般都在晚饭时间,远远的打过几次招呼,这是第一次江措邀请他一起吃饭。
吃饭玩手机就和听讲座玩手机一个道理。
孟醒后知后觉,“不好意思。”
“道个什么歉,”江措吃饭速度很快,已经放下筷子抱着胳膊看他吃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啊,我只是想和你说话,随便找了一个话题,吓到你了吗?”
又来了。孟醒强装镇定,从锅里夹起一根松茸菌,说:“没有。”
江措拿起筷子,“啪”一声打在孟醒的筷子上,他手一松,松茸菌重新入水。
207c,向后翻腾三周半抱膝!难度系数3.3,动作完美,水花不大,满分!
“没熟。”
“…………哦,谢谢。”
这家店因为没有牌匾,不怎么吸引外地游客,看了一圈,周围多是穿着藏装要么肤色健康的本地人,约莫不会吃菌子的人此时只有孟醒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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