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衍听见耳畔震耳欲聋的呼叫声,喝完酒的男男女女戴着面具涌入舞池摇曳身姿,厅内灯光随着音乐节奏不断变换着。
“赏脸吗?”
对面的沈钰向他伸出手。
顾明衍瞄了眼大厅,这回的跳舞跟开场的自由舞不一样,没那么随意,舞池里所有人都是配对好的进场伴侣,搂着腰跳舞,旋转的华服像一朵朵盛开的话,仿佛中世纪的宫廷。
他喝完最后一口香槟,笑:
“让了十个百分点,跳支舞我要是都不赏脸,沈少又要数落我就这么做生意的?”
顾明衍把手搭上去,沈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握紧了。
以前在话剧那场皇宫舞会里,是王子顾明衍牵他的手,游刃有余地一步步教他跳。
年少的沈钰没接触这种社交活动,学得很不好,一脚踩到对方,害顾明衍整个人往前摔……
他立刻抱紧顾明衍的腰,想把他固定住,别摔到地上,因为身高差的缘故,沈钰的头靠在顾明衍的胸前——
他们穿着校服,沈钰的扣子扣得好好的,而顾明衍还跟以前一样,扣子总是不扣好,沈钰透过松散的扣子里很明显地看见,里面白皙的胸膛,和一点粉的……
“喂。”
顾明衍早已经自己平衡好了,沈钰还抱着他不撒手,挣扎一下这家伙就抱得更紧,矮矮的小家伙怎么手劲这么大?顾明衍没挣扎开,只好喊人:
“你要抱到什么时候去?”
沈钰触电一样松开双手,低头:“…对不起。”
这么郑重其事地道歉,弄得顾明衍倒有点不好意思。
“咔!”编导须臾喊话,“就这样吧,整挺好。”
短时间让“公主”学会优美的舞步不太现实,这段改成公主因紧张踩到王子,王子摔倒,被魔鬼紧紧箍住腰不放手。
那天晚上,沈钰回到他的宿舍,躺在窄小的床上,丈量着他的抱枕,珍惜地抱在怀里。
他在想,总有一天,他要抱着顾明衍的腰睡觉。
律动的音乐,摇晃的舞池,袖扣的蓝钻闪动着华贵的光,白色燕尾服带着黑西装划过优雅的弧度,掌心里是熟悉的温度。
曾经抬头仰望的少年,如今一低头就能看见他的发旋,曾经双手环抱过的腰,今天单手搂过还有余。沈钰抱着怀里的顾明衍,说:
“你瘦了。”
顾明衍垂着眼,灯光落在睫毛上,默然无言。
他想起以前谈恋爱的时候,是沈钰给他做饭,一日三餐没有落过。
跟傅寒峥结婚后,顾明衍有很长一段时间吃不惯傅家阿姨做的饭,甚至连顾家阿姨做的都吃不惯,胃口被沈钰养叼了。
狐狸面具近在眼前,几乎靠着顾明衍的鼻尖,沈钰低头,轻声问:
“他们待你不好吗?”
第22章 人生有这么一条捷径
顾明衍眨了下眼睛, 舞池的光在金边鸦黑的面具上流动,他调动出十二分的哀伤,语气中满是丧夫之痛:
“他们待我太好,可惜…走得太早。唉, 时常思念, 这才日渐消瘦。”
“顾总的遭遇真令人同情。”沈钰一边跳舞一边慢腾腾地说:
“也是他们福薄, 命里无财,消受不起顾总这样的富贵之人。我之前听家里的风水先生说, 富贵要配富贵命, 命中穷苦的,给他大富大贵也会折寿。”
顾明衍笑:“沈少家的风水先生好会说话, 真是一位阴阳大师。”
要是乍然暴富就会折寿,那沈钰岂不是该第一个暴毙, 在沈家说这种话,那风水先生安的什么心。
何况,沈钰刚认回沈家的时候, 确实出过一次“意外”, 火灾, 整栋房子莫名其妙烧起来,里面就沈钰一个人, 送医院后, 躺ICU都躺了快一年才苏醒, 再晚点救出来, 可能连火葬场都不用送了。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留后遗症,顾明衍不好去问这个, 但看今天沈钰这么神采飞扬的样子,大概是好着的。
当时沈老爷子封锁了所有消息, 不让任何人知道沈钰的生死,以防又有人贼心不死,毕竟是九千亿的财富,谁能忍受拱手让人?沈老爷子都八十了,只要沈钰一死,这钱就是沈家其他亲戚瓜分。
连一个算命的风水先生,都敢当着沈钰的面说大富大贵会折寿这种咒人的话,可见他当时在沈家……
“这样的人,沈少还留着吗?”顾明衍问。
“丢海里喂鲨鱼了。”沈钰开玩笑,道,“要是还留着,顾总今天怕是见不到我。”
耳边的音乐换了下一首,慢节奏的抒情歌,四周的舞步也变得轻松舒缓,一对一对情侣般的舞伴,额头抵着额头,宛如鸳鸯交颈。
“你会难过吗?”
沈钰顿了一下,额头也低着,但又没有真的碰到谁,他问:
“如果我真的……”
那声音很低沉,掺杂在舞乐中,几乎听不清,因为靠得近,顾明衍能感觉到对方发声时胸膛的震颤。
“你要是真不在了。”
他抬头跟沈钰对视,眼神中笃定又深情,分不清是真的还是演的:
“那我可要做顾姜女了,去把长城都哭断。”
“…”沈钰脚步停了一刹,被这种无厘头的笑话弄得差点没合上节拍,他很快调整自然,回:
“那微博可要热闹了,热搜第一:#顾总,长城#,哦,后面还得跟一个,#霍少,又破防#,唉,也不知道那短命鬼能不能活到那时候呢?”
音乐推向高`潮,周围的舞伴互相搂着腰双手十指交扣,沈钰伸手准备扣他的,顾明衍抬手掩饰过去,轻拍了一下沈钰的掌心:
“沈少啊,你总是这样说话,真的不怕晚上鬼敲门?”
沈钰没扣到十指,便扣着顾明衍的腰,用指腹抵着他的腰后轻轻摸了一下。
那力道非常轻,像若有似无的羽毛滑过去,顾明衍脸色微变,这里是他敏感点,以前从背后…的时候,这家伙就会这么干。
他们都对彼此了如指掌,沈钰朝他一笑:
“你老公要有本事来找我作祟,让他们来吧。”
音乐声缓缓回落,一曲结束,周围交扣的舞伴们松开手,相互半鞠躬行礼,顾明衍站着没动,沈钰也没动,听见他黑西装口袋手机在震动,又有电话来了。
顾明衍无奈地做了个手势,下一首歌是欢快的鼓点曲,他换到一处安静的地方接听。
对方是在霍家公司为他效力的人杨秘书:“不好意思顾总,这么晚了还打扰您。”
顾明衍:“没事,说。”
杨秘书:“查到霍少三叔那边,最近有一笔涉及五千万的资金转入海外,具体什么账户还在跟踪,我想…可能需要及时跟您汇报一下。”
顾明衍:“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有任何消息随时再联系我,不论几点。”
杨秘书:“好的。”
挂了电话,顾明衍折回身,看见沈钰站在场外等他,一只孤零零的白狐失去了舞伴,一个人呆在那里,和舞池里两两成对的情况形成突兀的对比。
场上其他有伴的狐狸侧目过来,偷偷打量着那高个的家伙是不是被甩了?
顾明衍大步走过去,戳破他们的打量,戴着面具的沈钰瞄了他一眼:
“顾总忙成这样?今天第几个电话了。”
“24小时畅通。”顾明衍把手机放回西装里,“可比不得沈少能享福呢。”
“不累吗?”
沈钰坐到舞池旁的圆木休息椅上:“嫁个笨的,自己的家产都看不住,还得你帮着管。”
顾明衍这才发现这里有空座位,他忽然意识到这家伙刚才一直站着,似乎…是想他回来的时候能第一眼看见他。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顾明衍坐到沈钰旁边,回:
“找个聪明的,家产全捏在他手心里,我想管都管不着,看着还心痒,那不是更难受?”
“也有能兼得的情况。”沈钰侧过头来,舞池的灯光在他们身后闪烁,白狐面具下的眼睛在明暗变换的光线下变得晦涩,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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