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晕的感觉很快消失了,苏清词去厨房,烤鸭已经凉了,被他送去烤箱里加热。
戴着手套端出来时,裴景臣正好从楼上下来。
苏清词笑着说:“店里最后一只烤鸭,被我买到了。”
正常人听到这话,应该会乐呵呵的回一句“太幸运了”、或者“你真厉害”。
苏清词不指望裴景臣给兴高采烈的反应,应一声“是么”就可以了,毕竟是他喜欢吃的东西,毕竟是自己特意绕路买的。
“你吃吧,我吃过晚饭了。”裴景臣坐到沙发上,怀里捧着笔记本电脑,专注液晶屏,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苏清词:“吃的什么?”
裴景臣:“盒饭。”
苏清词把烤盘端到茶几上:“有烤鸭好吃吗?”
裴景臣全神贯注的看着文件。
苏清词说:“我特意给你买的,去店里,不是点外卖。”
裴景臣终于把眼睛落到苏清词身上。
他迎着光而立,雪色的肌肤比窗外积雪还要亮上几分,愈发衬得那双杏眸乌黑沉郁,似深秋清寂的明月,透着皎皎的清寒。
裴景臣道:“我没有说要吃。”
他明明没动手,苏清词却好像被他当胸砸了一拳。
我没有说要吃,是你自己要买的。
我更没有喜欢你,是你自己一厢情愿不择手段。
苏清词感到恼火,又不知该怪裴景臣不知好歹,还是恨自己不争气,日复一日的热脸贴冷屁股。
转念一想,气什么呢,这不都是他自找的吗。
苏清词不信裴景臣会吃盒饭吃到撑,他胃里肯定有余地,之所以对喜爱的食物视而不见,原因只有一个。
苏清词买的。
他不是不想吃烤鸭,而是不想吃苏清词买的烤鸭。
反正不是第一回了,之前还有海鲜炒面,裴景臣端着同样的态度,苏清词一气之下把炒面全倒了,并声称不吃拉倒,以后再也别吃,于是他们家餐桌上两年没出现过面条这样主食。
面条只是裴景臣一般爱吃的食物,而烤鸭卷饼是他非常爱吃的食物,苏清词无法拿对待面条的态度对待烤鸭。
他说:“那明天吃。”
苏清词知道这盘烤鸭早晚会进裴景臣的肚子。
裴景臣出身清贫,就算如今身价不菲,骨子里却早已烙下勤俭节约不浪费的良好品德。他会赶在烤鸭变质前吃光,就算吃的心不甘情不愿也无所谓,反正他只要吃了,苏清词就赢了。
晚上九点,裴景臣还在办公,苏清词窝在沙发里眼也不眨的看他。
被视奸久了,裴景臣终于不堪其扰,转过头来。
视线交汇时,苏清词欲言又止。
然后他看见裴景臣摘下防蓝光的金边眼镜,一边松了松领带,一边起身朝他走过来。
可能是他比芝士还拉丝的目光再加上欲语还休的模样给裴景臣造成了美丽的误会。
当苏清词被裴景臣含住嘴唇时,他知道裴景臣又在尽责尽职的做“少爷的情人”该做的事。
裴景臣身上优点无数,它们灿若星辰,晃得苏清词意乱神迷了整整十年。
比明星还耀眼的颜值,比模特还优秀的身材,高洁的品质,聪明的头脑,谦虚的德行,还有最毋庸置疑令他欲罢不能的——活好。
第2章
他们针尖对麦芒,身体却经过多年的磨合,讽刺的契合。
裴景臣知道苏清词的敏感地带在哪里,苏清词也晓得该怎样迎合他,怎样在半推半就中撩拨起男人最原始的冲动。
更讽刺了。
他们交欢,需要原始冲动,而非感情浓度造就的情不自禁,水到渠成。
对于裴景臣而言,每次做这个,都是例行公事。
而苏清词只能接受他没有感情的撞击,仅此而已,多了没有。
做///爱两个字,好歹还带个“爱”字。他们像什么呢?
像两只动物在交/./配。
被本能的欲望操纵着身体完成这些事,爽吗?也爽,可爽过了是无论如何都填不满的空虚。
苏清词偏过头,裴景臣的唇落到他的耳垂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拒绝了。
小少爷脾气古怪,性子阴晴不定,有时耍性子了便会“不让碰”。
但你千万别当真。
否则,接下来的半个月你就没有宁日了,需要时刻提神小少爷出其不意花样百出的报复。
裴景臣退开些距离,宽大的手掌依旧圈着苏清词劲瘦的腰身:“怎么?”
裴景臣逆着光,半张脸看不清,半张脸被暖色的灯光勾勒出朦胧清朗的美感,高光与阴影过渡得极尽完美,无需画蛇添足的修饰,自成传世名画。
苏清词心口一荡,尤其是被裴景臣那双天生含情的眼睛注视时,仿佛世界的喧嚣归于寂静,整个宇宙只有他们俩。
苏清词喜欢裴景臣的一切,抛开情人眼里出西施这种主观臆断,裴景臣的帅是客观事实。
三庭五眼,黄金比例。
何为美?那些精致的跟假人似的明星,至多夸一句漂亮,不能称之为美。
美在于和谐,比例的协调,节奏的优美,裴景臣全占齐了。
苏清词感到空气稀薄,有些呼吸困难,后知后觉是自己心跳的太快,始作俑者是裴景臣离得太近。
“今晚不做了。”苏清词说。
他对这方面的需求并不多,偶尔几次没兴致,裴景臣不疑有他:“睡吧。”
苏清词道:“我得去画室,你早点睡。”
裴景臣发出一声很轻很轻,需要仔细听才能听见的“嗯”。
这套两百平的复式楼房是裴景臣买的,楼下是会客厅,厨房,卧室和书房。楼上有一间健身房,剩下的全做画室所用。
苏清词是个画家。
十二岁得名师指点,十五岁崭露头角,十七岁闻名画坛。
年少成名,风光无量。
他十六岁所作《暮色》,被拍卖出两百万的天价,如今被收藏在法国某权贵之家的客厅里,凡是有亲朋好友登门,都要指着画炫耀一番:“看,这就是被誉为“拆那的莫奈”的成名作。”
画室里杂而不乱,虽到处摆放着画布画框和五颜六色的颜料,却干净整洁,排放有序。
然而,画室里最抢眼的不是这些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引藏家争得头破血流的画作,而是窗台前平平无奇的几十个盆栽。
里面种满了淡紫色的薰衣草。
苏清词最喜欢薰衣草,因为裴景臣说他有着薰衣草的气质,跟薰衣草很配。
苏清词先给它们浇水,对着这群生机勃勃的植物发了会儿呆,然后才去煮一壶咖啡,就着画室里独特的松节油的味道,细酌慢饮。
夜很漫长,苏清词拿了画笔,蘸满颜料。
他至少有些名气,有点才华,并非一无是处。
李白说“天生我材必有用”,他这种在亲妈口中“快点去死的孽种”,也做到了在自己的领域内发光发亮,造福画坛。
还是有点用处的吧……
活着受人追捧,死后受人追悼,从天才变成天妒英才,再弄个风风光光的葬礼,朋友圈转发三天,沉痛哀悼。
最悲痛的莫过于那些喜爱他作品的藏家,最兴奋的必然是靠他作品谋生的卖家。
他前脚咽气,他那些画作立即就能狂翻五十倍。
以一己之“死”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算不算造福一方?
苏清词十分讽刺的想。
浓烈的笔触在画布上拖出狰狞的疤。
画了半个月的半成品终究还是废了,苏清词烦躁的把画布扯下来,塞进垃圾桶。
窗外大雪纷飞,屋里明明暖气很足,他却感到浑身发凉。出了画室,走到卧室门前,他多希望一推开门,裴景臣靠在床头翻着书,留一盏温暖的床头灯等他回来一起睡。
但苏清词知道不可能。
裴景臣工作很累,苏清词也希望他早点睡,他不是不会心疼人。
况且,执着的等人回来一起睡,是热恋中的情侣才会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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