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开门,他与一人撞了满怀。
手机还在震。
门外站着的男人,握着正拨打电话的手机。指骨用了力,手背青筋颇为显眼。
他把视线落在裴青身上。
男人眉目黑沉,眼色森然,脸上面无表情,却无端透着股刺骨的寒意。
不过几秒,男人收回视线,挂掉了电话。
他的来电界面也随之消失不见。
裴青吓了一跳,错愕地喊人名字:“……傅应钟。”
男人没有理会,拉过他的手臂,力道强硬。不顾一切拉他往外走,裴青被拽得生疼,嘶痛一声,又喊人名字。
反复好几次,傅应钟恍若未闻。
全程一言不发。
黑夜幽深,冷风呼啸,又在下雪。
不由分说被拽出傅家豪宅,他没来得及套上外套,到了室外,接触空气,他冷得直哆嗦,却依然被桎梏着,逼他向一处走。
此时唯一的一股热流,竟然是傅应钟毫无温柔,只剩野蛮的,拉着他小臂的手掌。
裴青几乎是被傅应钟扔在车座上的。
一路走来,他既不解,又气恼,可对方态度太强硬,又太莫名其妙。
他迟迟找不到时间发作。
即便此时不剩什么气力,裴青依然努力挥去脑子的昏沉,支起半个身子。
他问:“傅应钟,你是生气我见你弟弟吗?”
这本该是一句凶狠的质问,却因为寒气的侵袭,变得虚浮,变得软绵无力。
裴青咬着牙,继续说:“这件事我可以……”
解释戛然而止。
车上,有部手机亮着,停在短信界面的一张照片处。
照片的拍摄地在榆城。
画面里,他与蒋寒云举止亲昵,形同亲吻。
第24章
车门合上。
话没说完, 便卡了壳。
裴青张着嘴,良久,给不出任何回应。
这张照片上是……去见李舟的那天, 他巧遇蒋寒云时的画面。
那一日, 他与蒋寒云偶遇完,便直接去了森阳佳苑,而后,又在李舟家楼下,见到了一瘸一拐、受了重伤的樊良……
为什么在这之后, 樊良便对他升起了一股毫无缘由的恶意?
答案在脑海里逐渐有了雏形。
裴青的脑子彻底浑了,思绪乱成一团麻。沉默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嗓音轻哑:“这是谁拍的照片?”
他在竭力克制,可话尾依然发了颤。
作为艺人,他太在乎这么一张借位的暧昧照片, 有被公诸于世的危险。
尽管在这张照片中,他并没有被拍到正脸, 但是,只要这张照片落入足够熟悉他的媒体手里,他们依然能以此大做文章, 博取热度。
而他的紧张胆怯,在有心人眼中,成了百口莫辩。
“怎么了?”傅应钟眉梢下沉, 侧过头, 眼色无波无澜, 却像盛着无底的深渊,只一眼, 便能令人胆怯退后,“这件事解释不了?”
裴青快速眨了下僵涩的眼,他的眼里,一小部分是胆怯,剩下的,是焦急,他向来研究不明白大少爷的古怪脾气。
如今,也不是他能花费心思的时候了。
他开口试探,话语又急又抖:“这是蒋寒云发给你的吗?”
他的话,无疑惹怒了对方。
傅应钟抬起眉,用陈述的语气,说出一个问句,声音低沉,却不平淡:“你这么在乎蒋寒云吗?”
在乎蒋寒云?
这句话在裴青听来,过于莫名其妙了。
急切下,他的语气中,也不自觉染上了刚上车时的愤懑:“傅应钟,我弄不懂你在生气什么,但是这张照片……”
话没说完,眼前出现厚厚的一沓厚纸,只晃了几秒,便扔进裴青的怀里。
裴青下意识将它握在手里,呆滞片刻,才想起来问:“这是什么?”
“以蹩脚的理由和人同居一室,又寻找时机主动爬床。”傅应钟轻轻一笑,眼色却是冷的,“这不是你想得到的结果吗?”
裴青低下头。
装订好的厚纸上方,用黑色字体写着剧名,这是……剧本。
他又抬起头来。
抬起手,毫不留情地,将剧本砸向眼前人的脸。
情绪激荡下,大脑浑浑噩噩,就连坐着,都晕眩不已。
当他自以为能和傅应钟和平相处时,对方总是能采取行为,让他真切明白到,眼前的大少爷,只将他视作攀附权贵的利益熏心之人。
“傅应钟。”裴青轻轻喘着气,抬眼,看向傅应钟的脸,藏在衣角后的手指,细密地发抖,“你太傲慢了。”
他不再去看傅应钟的表情。
裴青推开车门,跑下车。刚一触地,寒风直面侵袭,让人冷得迈不出步子,可他此时却不想去在乎这些了。
他一咬牙,朝来时的方向,快步向前。
没走几步,他的肩膀被人一拽,一刹那,被拉入怀抱中。
冷风被似有若无地遮蔽,脖颈间,萦绕温热的呼吸。
裴青挣扎几下,拥抱纹丝不动。
男人的手放在腰上,几乎握完了他半个腰,稍稍一用力,就将他钉在原地,难以挣脱。
徒劳无功后,他只能用无力的话语谴责:“你放开我。”
傅应钟充耳不闻:“放开你,让你在这里冻死吗?”
裴青反驳:“我才不会……冻死。”
抬眼的功夫,寒气寻到时机,钻入后脖。
预设好的强硬说辞,因为突如其来的冷意,打了磕,听上去像撒娇。
不争馒头争口气,裴青硬着头皮,捏造谎言,为自己制造不存在的底气:“我给袁伟发定位了,他也在北京,我不用等很久……”
傅应钟:“叫他别来了。”
“什……”
男人补充:“我们不在北京,我们回榆城。”
裴青愣了愣,慢半拍的脑子竟然真的跟着大少爷的思绪走:“今天没有直飞榆城的票了。”
傅应钟嗯了一声,低声说:“那就住酒店。”
他睁大了眼睛,几乎真的要被大少爷的厚颜无耻打败。
裴青:“傅应钟你……”
话音未落,一只手伸到眼前,一点点下移,轻轻地,落在眼角边沿,拭去湿润。
眼下的刀伤,直到今日,渐渐淡化了,只余留浅淡的疤痕,像是刻意描摹在漂亮脸蛋上的妆容。
裴青讷讷地,一动不动,看着大少爷给自己擦完眼泪,好不容易硬起来的骨头,也倏然软了个彻底。
他都不知道自己哭了。
为什么……他总在傅应钟面前这么丢脸。
傅应钟抬手脱下外套,披在裴青身上,微微俯身,将人横抱起,往反方向走。
坐上副驾,裴青如梦初醒,把肩上的外套脱下来:“我不要……”
此时此刻,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又稀里糊涂上了大少爷的贼车,再看大少爷这张被他用厚实的剧本狠狠打过的俊脸,不免胆战心惊,眼皮狂跳。
凭借傅少爷的硬实力,一怒之下,轻则封杀,重则……
傅应钟开口,打碎他的胡思乱想:“不要什么?”
裴青选择“投名状”,证清白:“我不需要从你这里得到任何东西。”
“跨年夜那天的意外,是因为我真的喝醉了。”他吸了一口气,“我和蒋寒云,也没有任何关系,照片是借位……”
傅应钟不想再听,打断他,忽然反问:“你不是很好奇我在生气什么吗?”
男人侧身,垂下头,距离化为咫尺,呼吸与呼吸缠绕,万籁俱静,唯有呼吸与心跳声,响得烫耳。
他问:“你说呢?”
指腹摩挲脖颈,引起被提问的人,又一阵细细密密的颤抖。
暧昧得不像话。
裴青往后退,后脑勺快与车门相撞,被手掌托住。
裴青不敢再有动作,只能否认:“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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