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欢(53)
她今天送猫去美容,见到李总了。李总也送狗去洗澡,那狗约莫几个月大,怪丑的,又不纯,一看就是混了拉布拉多的金毛串串儿。
周舟吐槽幼犬的血统,称其完全不符合李崇的身份地位,肖汀弯腰捉了虎子,又拎起了豹豹,膝盖上趴伏着一公一母,他质疑周舟的论断——莫非是个珍稀的品种,样貌不常见,所以长的两不像。
忽贱忽贵品种骤变的小杂种毫无自知之明的霸占了李老板副驾驶的位置,保时捷的副驾上绑着他的专用座椅,而座椅上绑着它,排骨仔咧嘴伸舌笑的口水直流。
排骨仔神清气爽摇头摆尾,可他老爹酒醉后头昏脑胀长条条的作挺尸状,直睡过去一个下午。回城的大巴收的早,晚上没车可坐,肖邦犹豫着要不要推醒一旁的弟弟,唐欢却正好张了眼,精准得像身怀生物闹钟。
看了时间的唐欢单手支地,说得赶紧收拾,怕迟到了——他晚上还有个场子要跑。翻身而起,唐欢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个狗吃屎。肖邦架住他,感觉怀里的小弟依旧东摇西摆的下盘不稳,缺乏协调性的同手同脚着——怪不得要摔呢。
肖邦握紧了唐欢的胳膊,连连劝阻,他这酒醉没醒完,干脆别去了。
答应了人家的。唐欢很是坚持,摇头晃脑的模样又引出了肖邦的执着态度。
肖邦很坚定,唐欢这样的状态不适合抛头露面,绝对不能登台,揽住唐欢的腰,他掷地有声,听哥哥的,打给电话给大杨,让换个人。好心的建议却换来了怀里的霹雳般的咆哮——我答应人家的!
答应人的,就要做到,唐欢的反应堪称幼稚,他挥臂甩手又跺脚,面红耳赤的重复着,像个撒泼的小男孩。总而言之,他唐欢是答应了大杨,不能食言也不得反悔。
这算是肖邦第一次见到唐欢发脾气,撒泼的好似撒娇,还暴躁的挺可爱。于是不出五分钟,肖邦服软投降,他倾斜着矿泉水瓶作花洒龙头,而唐欢蹲在地上往脸上浇水清醒。
踏上了末班车,肖邦絮絮叨叨,到了酒吧别再碰酒,多饮点牛奶果汁解酒,差不多了就给他打电话,他来接他。
双手交叠在前座靠背,唐欢下巴枕在胳膊上点头,他知道了。唐欢知道这种场合是啥样儿,他就是个中听的背景音儿。包酒吧算不得啥大手笔,港媒上富少的生日派对才是有声有色有笑料,一群身着比基尼的曼妙女郎,一堆啤酒肚游泳圈的中青年肥佬,游泳池旁香槟塔还有往乳沟里抹的生日蛋糕。
按照C城的作风,大概可以摆几桌,妹妹坐腿哥哥打麻将。
哈哈哈。
唐欢迟到了,大杨电话盯催,在后巷里急切张望——要唐欢不来,他没法儿给杨阳交代——小杨说了,肯蒙拐骗也得唐欢来,否则就不是好哥俩。
大杨和唐欢曾经也算的上是哥们俩,可如今他该老老实实作小杨的好兄弟,临聘的歌手彼时的伙伴、生意的帮衬此时的社会关系,大杨知道该怎么选,唐欢委屈就委屈吧,小扬不悦才是大麻烦。
这也真奇了怪哉,杨阳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线,不依不饶,莫非是当年的心愿未了——唐欢没顺他意伏低做小成跟班儿状,所以耿耿于怀好多年,今次相逢非得三番两次刁难个痛快?
上次两人碰面是扭伤了手,这次可别再整出个幺蛾子,只愿唐欢赶紧回北京,别待在C城让他左右为难了。
自打小杨开了口,大杨便把昔日的哥们当做烫手的山芋,一方面希望这山芋乖乖的凉快了装盘任搓任扁,另一方面又希望这地瓜长了腿儿热度依旧的的滚出小杨的界限,小杨素来盛气凌人唯我独尊,大杨心里从来憋屈,可气节事小生意事大,大多数时候他还得唯同姓的小杨马首是瞻。
唐欢跟着大杨进门,扬阳就一眼把他叼住了,可惜后者挺无第六感的看乐池舞台——短皮裤的妹子倒挂在钢管上,白花花的大胸都快随地心引力从罩杯里滑出来。
愤愤的扔了一块幺鸡,杨阳咬着烟头对一旁拿着打火机作势要点火的小弟道,让她别蹦跶了,跳的真JB烂。
坐对家的发小随即哟了一声。
发小姓任,单名一个宇字,任宇笑杨阳火气大,与他贴面的美女意味深长扬起嘴角,百媚千娇的,她拨弄胸前垂直的发梢儿,道有个姐妹八字偏阴,不如喊来陪同搓麻将降降火,话未说完,李可儿便被任宇掐了一把,于是又笑着自打脸检讨多嘴该罚急忙起身回避了。
李可儿不是任宇的女朋友,她连任宇的女人都算不上,往返的机票加四万块钱,便能使她飞C城陪人一周。
外围女,李可儿知道任宇会怎么跟牌桌上的四个男人提她的身份,不过她不介意了,明星梦碎,三昼夜的牺牲她已堕落,何不把被糟蹋过的躯体物尽其用,也许过不了两三年,她会带着百万的存款“衣锦还乡”。
摇曳着腰肢,李可儿去拿酒,正瞧见吧台旁边的漂亮男生将杯底的果汁一饮而尽,男生太英俊了,李可儿不由自主得多看了他两眼——他穿着乐队统一的大红体恤,胸膛上有个白色的生日蛋糕图案。大概是个服务生,李可儿没想要勾搭他,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下意识朝对方微笑,被唤作小唐的男生放下了水杯——因为恰轮到他上场。
舞不跳了,牌局也散了,年轻的寿星如山大王一般坐在桌子上听歌,任姓的金主与其勾肩搭背的低声说话,李可儿挺有自知之明的退到一边儿,抱着一盘子进口水果切片大嚼。
吃喝嫖赌,载歌载舞,李可儿本以为这南下的最后一天就此平淡结束——直到杨任两人把那唱歌的小帅哥堵到了包房的门口。
光着上身的DJ一脸陶醉得叠歌,Scratch加Crossfader,在音乐停顿中的短暂寂静中,她听到包房门口啊的惨叫,像是有人被捅了一刀般撕心裂肺的嚎,与再起的节拍相呼应的依稀是一声哐当,任宇后退两步摔倒在地,作一百八十度的旋转,鼻血横飞的很有蒙太奇的特效。
小美男哭了,李可儿伸着脖子叼着块奇异果,学表演的她感觉这“小唐”哭的挺内涵——悲愤又绝望、迷茫又彷徨、心碎又神伤。没待她吞下那块汁水满溢的的果肉,“小唐”和“杨哥”抱作一团。
他们打起来了。
舔了舔手指头,李可儿继续吃水果,她可不要去扶地板上被一击即中疼的打滚儿的金主——那“小唐”依旧横冲直撞的要挣开“杨哥”去踢“任哥”,万一挣脱了可会踢着她。
小美男被拧住了手腕,嚎哭着被扭送进包房里去了。
李可儿这才花容失色的踩着高跟鞋推开人群挤到金主的身后,纤纤玉手抚摸对方的胸膛,任宇捂住了鼻子歪倒在沙发旁,酒吧老板抱着一壶冰块往他脸上码,边冰敷边瞧紧闭的包房门,这是怎么了。
第63章 没想好
大杨扶起任宇,又透过半截玻璃门看室内情况。唐欢右手的纱布撕烂了,手腕不自然的下垂着,左手正拿着烟灰缸往杨阳头上砸,杨阳四年军校哪是吃素的,一掌便扇飞了那玻璃的器皿。唐欢随即曲起膝盖撞杨阳的下身,却被一拳击中下腹,又顺势被推到在沙发上。
这是要把唐欢打服打怕了才高兴吗?
大杨心疼着唐欢再次脱臼的手腕,若被弄残了,他也会内疚难受的。可大杨自问不够资格当这师出无名的和事佬,身旁的任宇更把他拉离了理智与情义的互博的战场。
任宇托着冰块捂住下巴,他冲一群面面相觑的人嚷嚷,玩你们的,大惊小怪个屌。
若说杨阳是这帮狐朋狗友的老大,任宇就是千年的老二,他这一招呼,众人察言观色心知肚明的继续娱乐,扎金花、斗地主、掷飞镖,该喝酒的喝酒该调情的调情该搂抱的搂抱,真是把包房里的两人屏蔽到脑后。
歌舞升平河蟹景象。大杨陪任宇坐下搓麻,心神不宁的乱出了一张放了炮。挠了挠头,他借口自己脑子不清醒,得抽根缓缓,吐出霉运,再回来赢牌。
大杨捏着包烟,顺着走廊拐出门,门口保安正阻拦着一个高个儿男人,解释今儿被人包了场。
男人道他知道,他只是来送药,他是唐欢的哥哥,唐欢今天在这里唱歌。
大杨一个激灵,顿觉所有压力全然释放,他示意保安放人,还冲着天降的救星的背影喊,唐欢在绿色门那个包房——他怕这当哥哥的找不到,去晚了。
肖邦快步疾走,他迷彩背包里装了牛奶和鲜桔子,他还是不放心唐欢,所以买了点醒酒用的饮料水果又杀了回马枪。
他本以为唐欢唱累了在包房里喝饮料抽空歇息,可推门的一幕让他急火直冲上脑,唐欢和人滚在沙发上厮打,且是吃大亏的那个——体恤撕破了,没痊愈的手扭折成奇怪的形状。
等肖邦看清唐欢的惨状,他随手从茶几上操起的烟灰缸已数度猛砸上了施暴者的后脑勺。
以恶还恶,以暴止暴。
猛烈而突然的连击让杨阳懵了,从头顶到脊椎他体内似发生了大爆炸,这爆炸当量惊人地把他轰到另一个空间,以至现实的一切都不真实了——脚底是软绵绵的,手臂是沉重的,拳头是轻飘飘的,舌头是僵硬的,他想还手却被狂揍,他想拉扯却被推搡,他想追击却后退得摇摇晃晃。杨阳仰靠在沙发上,眼睁睁的看来人丢下块晶莹剔透的物件,拉起唐欢离去了。
半搂半抱的肖邦架住唐欢,托着后者变形的手腕,心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了,大厅里依旧吵闹,激荡的舞曲,五彩的激光灯,鼎沸的人声,在喧哗的掩护中肖邦带着唐欢悄悄穿过无人的走廊,经过眼神关切但一言不发的大杨,肖邦拖着唐欢冲上大道拦了辆出粗,风驰电掣赶去医院。
肖邦挂了急诊,唐欢的情况非常糟糕,新伤叠旧患,脱臼加骨折,须要切开复位上钢钉内固定,手术还须全身麻醉。躺上担架车的唐欢痴痴傻傻的看着天花板,自在出租车里平静下来,唐欢就那眼神发直的模样,虽然他一脸一背的冷汗,把那件破体恤都打湿了。
他一定痛极了。肖邦扶着担架把手一路送到了手术室外,进门前他低头看弟弟的脸,弟弟的眼,惨白的,空洞的,仿佛那伤不是在手上而是在心上。
唐欢侧躺,后背赤裸,麻醉师针刺他脊椎骨,明亮的无影灯刺得他眼眶再次潮热泪翻涌。下意识的蜷缩起酸疼的腿,唐欢对着白大褂,合上了眼。
他好像经历了一场愚昧的疯狂,无法落幕的独角戏里,上演无休无止的折磨和煎熬。
他以为他不再落泪的,在陵园里会是最后一次恸哭,他也以为不会再为她动怒,再也没有游泳池里不顾一切的搏斗,他为了她做了这么多,牺牲了这么多。
是付出掺杂了欲望才该有这样的报应吗?
缓缓的,麻醉剂逐渐生效,躯体仿佛死亡,而灵魂不肯睡着,唐欢感觉到手腕臂膀被扒了皮、撕开肉、拆了骨头——却丝毫不痛,他目不能视,口不能言,活生生的,经历着一场无感无伤的解剖,因为再无人能伤害到他了!
包房门外,任宇喊他辣椒水弟弟。
唐欢和他不熟,他却自来熟的声称认识唐欢的朋友——曾找唐欢玩的一个女生和他一度蛮熟。任宇不怀好意的笑让唐欢莫名不舒服,他打断前者的话,慌乱的转换话题,问他想听什么歌。
托着下巴任宇哈哈大笑,他道唐欢这反应当真有趣,好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小老鼠,莫非那个什么临的是他女朋友——那唐欢可就刷了绿漆般油亮,当年那女孩三天两头给他发短信,约他出去玩,说是复读苦闷没盼头,看着本分清纯实则开放。
破处之后交往无望,她还狮子大开口,哭闹着要去了任宇一万块钱,说是去补膜,生怕接盘的发现她是个二手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