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味总裁(36)
我沉默地听他数落完我,他就这火爆脾气,撒完气就好多了,又问:“纪总,你是不是要单干了?我跟你说,你要单干再瞒着我,我跟你这么多年感情就真没了,我真有火了我跟你说。”
我说:“听说钟氏在挖你们,你们集体辞职?”
程部长火气旺盛:“不想干了还需要理由?哪条劳动法规定我不能辞职了?”
我说:“你是中高层,有竞业协议的。”
程部长火气更大了:“我操|他妈了个巴子!你也拿这个来压我?你告诉他王冕,老子哪里都不去,回家抠两年脚也不受他的脾气!谁爱看他指手画脚谁去看去!老子不干了!”
王冕,我大姐夫。
我还想说点什么,程部长就愤怒地把电话挂掉了。
我无辜地看了一眼大姐夫,给自己挽尊:“以前程部长倒也没挂过我电话,不过现在我不是他老板了。”
大家一时都没说话。
岱樾看了看时间:“很晚了,纪总最近休息得不好……”
姥姥忙问:“身体没事吧?”
“纪总一直在难过二少的事,所以一直没有回来。”岱樾说,“医生说有点精神衰弱,建议纪总多出去散散心,所以纪总才答应旅游网站的。他说家里多事之秋,本来不想说出来让几位长辈担心,但今天这事恕我直言,希望你们以后放过纪总。
你们要他退,他二话不说就退了,要拿着二少的追悼会要挟纪总开记者会,他也开了,开完之后整整三天都是打电话来骂他的。这不是感情问题,这是程序问题,你们急着让纪总退,一天都不想多等,程部长他们倒是想懂事,但就算他们懂事,他们下面的职工不可能都懂事,闹起来程部长他们也挡不住,影响了正常生产流程,责任却是程部长他们担,受夹板气,会恼火很正常。
纪总已经仁至义尽,你们觉得他不应该在记者会上突然说身世的问题,觉得是在故意动摇军心,那你们可以想一想,如果他不这么说,外面会怎么说你们?不是亲生的,至少别人还能想明白,觉得所谓‘物归原主’,如果是亲的,外面会怎么想你们?现在倒好,八卦杂志上拿这件事说出花来了,你们全身而退,纪总连报纸都不敢看。
现在公司震荡,又要纪总回来了?突然要夺纪总的权,公司的震荡就显而易见,不是不能预料到的。现如今,要他走也是你们,要他回来也是你们,你们当他是什么?
几位老人家是贴心纪总,纪总很清楚,所以他再不想回来这里,听说老夫人生日也回来了。以前大姑爷和大老爷总说纪总端着架子,为了不端架子,他连衣服都没怎么搭,说只是回来吃顿便饭,没当外人。但是几位老人家,如果你们真为纪总好,以后真的不要再担当这个中间人了,大姑爷和大老爷他们要公司,公司已经全是他们的了,没有任何理由再来跟纪总扯上关系。”
如果要说我改变了岱樾什么,那大概就是让他当了我这么多年的代言人,当年那个沉默寡言进化到了口若悬河,扯淡根本不需要打草稿,卖惨根本不需要预演,讲得跟真的似的,分分钟一篇小论文。
我得认真地想一想昨晚上他说他梦到他被一条鱼给吃掉了所以非得要我抱着睡来保护他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了。
大家集体静默了很久,纪陈阳说:“都是误会,洵洵你也别想得这么难听,有误会当然就是要说开的。”
岱樾冷冷地说:“这些都是我要说的,别往纪总身上扯。”
纪陈阳这才把目光移到他身上,反倒笑了笑:“你如果代你纪总发言,我还能理解,如果不是,我倒是想知道,现在洵洵都退了,什么也不是了,你怎么还在这?我听说你俩关系特别好,这也有点太好了吧?”
岱樾还要说话,我站起身,扯着他的衣领,亲了他脸颊一口。
纪陈阳都没笑了。
“抱歉,奶奶,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本来也只想给您好好贺寿。”我朝几位老人家鞠了一躬,“再待下去也不愉快了,我先走了。”
“不是,洵洵!”我妈激动地叫我,“这怎么回事?”
“我只是累了。妈,陈阳哥也回来了,公司我也还了,我很感谢你们前三十年的照顾和养育之恩,但我一直都过得很累。所以这次我退就是真退,绝不会再回纪家任职,从今往后,无论我做什么,我不会坑纪家,但也不会再参与纪家的走向,您和各位长辈还是我的长辈,其他的,我们彼此都没有关系了。我出了事不会找你们,你们出了事,也不要再找我。岱樾说的那些话不是我让他说的,但他说得没有错,我仁至义尽,希望各位也懂见好就收。”
说完,我就转身走了。
虽然我的外表十分土暴,但我其实是个很爱漂亮的人,不光是爱漂亮的外貌比如岱樾那张脸,也爱事情都做得漂漂亮亮。
只不过,有些人非得把事情搞得难看,那我也没办法。
第34章 第 34 章
纪陈阳一路追了出来,差点跟岱樾在大门口打起来,吓了我一跳。也不知道最近有没有记者蹲守这边,示意他俩要打去大门旁边的车库里打。
进了车库纪陈阳就朝我吼:“我是真心让你回来的!你自己那天晚上在电话里哭,说你可以什么都不要,你就是放不下公司本身而已,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才找到个理由让他们同意请你回来?”
这就很像我记忆里的纪陈阳了。
很小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吼我的,我不听他的话,他就会这么吼我,并且神逻辑。说实话,这几次碰面我都差点怀疑他是被魂穿了,毕竟全程装得那么和善可亲知书达理也挺难的吧。
当然,就算如此,我也怀疑他事到如今还在演。
“这里没有其他人,我也就直话直说。”我说,“纪家没有对不起你,也没有对不起我,是你对不起我,我也间接差点害死你。所以,事到如今,你该报复我的也应该报复完了。如果你一定觉得当年你害死我不成反受其害是我的错,你一定要赶尽杀绝,那也是你的事。”
“我从来没想害死你。”
纪陈阳从兜里掏出烟,点了根,靠坐在车头上,透过袅袅的烟看我,半晌才说,“我只是想看你低头认输而已,我就只是想看你求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是找纪二帮你忙,但我才是你哥。
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咱俩有段时间感情挺好的,我小时候特皮,经常被爸打,打完了不让我吃饭,你就偷偷给我送吃的,踩着小板凳趴在窗台上,从窗缝里给我塞吃的,看着我吃,你就笑。
说起来,你打小就跟我们画风不一样,鹤立鸡群?”他笑了一声,“搁一起都知道你不是亲生的了,我们灰扑扑的,就你一个白白嫩嫩,细胳膊细腿儿,跟个小姑娘似的。你做什么都好,一说起来就是说‘你看洵洵怎么怎么样,你看看你怎么怎么样’,行,你是比我们懂事会读书,我后来也接受了。
但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突然你就不亲我了,你亲纪二。有好几次,你成绩好,学校里颁奖,你那时候还挺活泼的,抱着奖状蹦蹦跳跳地下台,往纪二怀里一扑就撒娇。我就在旁边,你为什么不理我?
后来在树林里,我一直没走,我就等着你求我,等着你低头,等着你叫我,结果你叫的是纪二的名字,我当时就想掐死你,如果我当时现身了,我很可能会掐死你,所以我不敢出现。狗咬你的时候是我在旁边,你叫纪二救你,待在树林的时候你也叫他,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叫我?”
大概是因为,一个早熟的我没办法理解一个早熟的你吧。
纪陈阳只比我大三岁,那个年代,还是在乡下,就很矛盾,人们一方面没太复杂的想法,另一方面又有一些很粗野的做法。
我还见过同龄的小男孩儿小女孩儿玩过家家打针,真的脱了裤子拿着笔头在屁股上戳两针的。
当然,双方必然没多想,这游戏还挺常见的,只是我当时就觉得很别扭。
大人们特别没这意识,压根不觉得怎么样,纯粹当小孩儿玩游戏呢,毕竟年纪小,屁都不懂,没什么的。大人们就是这么想的。
我从不参与这种游戏,但没想到,也没逃过纪陈阳。
最开始是他伙同一群小伙伴玩过家家,我被他们逼着当公主,就一脸懵逼地看他们特别戏精地在打来打去,主要是纪陈阳耍帅,披着个毯子拿着把破剑就打败坏人解救公主,很简单的剧情。当公主就公主吧,我这人也随便,无外乎披着蚊帐坐在屋子里面客串一下,不逼着我跟他们一样打打杀杀就好,太不合群也不好。
然而后来风向就不知道怎么的变成了纪陈阳总爱跟人说我是他童养媳,还老爱往我脸上亲,一群早熟的小孩儿就嘻嘻嘻起哄,特别尴尬。
当然,这话被我爸妈听见,揍了纪陈阳一顿。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我不是亲生的,就觉得莫名其妙,主要是讨厌别人起我哄,特难堪,所以我就不喜欢跟纪陈阳玩了,扭头找我二哥去了。
我二哥正常多了,也比我高很多个年级,读初中了,手头零花钱多点,总给我买吃的玩的,还帮我跟他同学们借书看。
实话实说,我这辈子最真实的关于哥哥的感受就是来自于我二哥。
所以他过世的时候,我是真的受了很大的刺激,我甚至怀疑是不是真的是我逼死了他。在KTV里面的时候,其实我喝酒的绝大部分原因不是我一时冲动答应全面退出公司,更不是为了纪陈阳,主要是我当时在想,如果早知道会走到这一步,我一开始就不要公司了,我一开始就退出,是不是二哥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当然我在理智上是很清楚这不是我的错,然而感情上真的很难想通。尤其他还留下那么一段通话录音,我很难接受。
纪陈阳要害我,我能接受,因为纪陈阳就是这样的人设,我跟纪陈阳没什么良好感情,哪天纪陈阳直接拿把刀子捅我我都不觉得奇怪。
但我二哥不一样。
我永远都没有办法原谅害死他的人。
纪陈阳还在望着我,神色很复杂。
我斟酌了很久,认真地给了他一个建议:“你早点看医生,不要沉浸在自己篡改之后的记忆当中。你对我做过什么,我根本不想提起来,因为我觉得恶心。二哥他拿我当亲弟弟,你拿我当什么,我不想知道。去看医生吧。”
回去的路上,岱樾一直很沉默,闷头开我们刚买的新车,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怕他越想越歪,赶紧问:“在想什么?”
岱樾很敷衍地说:“在想你就这么突然出柜了是为什么。”
“没人会信的。”我按着手机,说,“我妈他们刚建了个群把我拉进去。”
群里都在刷冲动是魔鬼,让我别为了气他们而自己先气昏了头,万一传出去多不好啊,不回公司就不回吧,下回大家吃饭去我那曾经的琉璃瓦小院儿吃,不叫大姐夫大伯他们那群讨厌的。随之而来的是一堆红包。
说实话,我当场出柜还真是一时冲动。反正我都冲动这么多回了,也不多这一回。再想想,早晚也是要出的,遮遮掩掩其实也没意思,我又不是搞什么不伦之恋。
我关掉新群页面,刚准备关掉手机,钟百花就来了视频请求。
其实我是不想接的,按错了,就接了。
钟百花那张严肃的脸出现在我的手机屏幕里,皱着眉问:“怎么一团黑?”
我似乎忘记说一件事,钟总年纪小,芳龄二十五,但父母早亡,被爷爷奶奶带大的,整个人由内到外弥漫着上世纪老人家的质感,以及还不如我家四位老人家对潮流科技的追求。
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参加小商品圈的大佬年会,讨论如何在不许搞垄断的政策下偷偷摸摸阴险蛮横地联手整死冒头的小新企业。
钟百花钟总愣是半天没连上蓝牙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