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芥末(2)
阮辛鹤又发来一条消息:“吃饱了,你今天中午吃了啥?”
我说:“吃气。”
他发了两个龇牙的表情:“谁又给你气吃了?”
我说:“老六让我对刚失恋的女生乘虚而入。”
阮辛鹤立马回我:“???”
我看着三个问号登时乐了,抬头见康文已经吃完,正拿着纸巾擦嘴,我问他:“吃完了,回去呗?”
康文侧头看了眼隔壁桌还在跟人聊得开心的老六,我笑了两声:“咱先走,别管他。”
收了餐盘上楼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阮辛鹤说:“让我去毒哑他的嘴巴。”
没忍住又觉得乐。
下午上班的时候,老六推了条微信名片给我,让我加别人好友,我当做没看见。
快下班的时候曾钰卫给我发微信说四点五十三分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我摸着手机给他发了个“666”的红包,恭喜他当爸爸。
他估计忙着没回我信息,转账也没收款。
到了晚上八点多钟收了我一个“666”还美滋滋地告诉我说:“阮辛鹤那孙子也给我发了个这个数,你俩分家了啊,以后红包都发两份?”
我说:“是,分居。”
他给我回了个问号。
阮辛鹤这人上个星期出去培训,谁也不知道他吃了什么,回来当天夜里就上吐下泻,我给扛去医院,挂了三瓶水又给扛回了家。
第二天他请了半天假在家睡觉,我八点爬起来还得滚去上班,晚上回家这人就不见了。
我当时以为他还没下班也没多想,等到八点来钟他给我发条微信说他去他妈那住两天,我翻了下他朋友圈才知道他晚上手贱挂吊针也不忘发条朋友圈,还没有屏蔽他妈。
他妈向来把自己的儿子视作宝贝,总觉得我不会照顾他儿子,看着生病都生进医院了估计立马就把人接回家里要自己好好养着了。
我给发的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随后返回他微信说“哦”。
我跟曾钰卫说分居,分开居住,这话也没什么错的。
我打开电脑准备写日记的二十分钟前阮辛鹤给我发了条微信,两个字——妈的。
我正冥思苦今天一整天都干了些什么事情,懒得理他。
隔了会儿他问我:“睡了啊?”
我回了个“没”。
他十分卖萌地发了个颜表情,还附带三个嘤嘤嘤,然后说:“老婆,我想你了。”
我说滚。
他立马连发三个可怜的表情说:“老公,想你。”
往常阮辛鹤天天跟我在家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候,我俩基本状态就是他在书房我在客厅,我在书房他在卧室,两人一旦相处的时间过长,交流就一定会变少,更别说恶心巴拉的说些腻歪话了。
现在他在他妈那住上两天,又重新掌握了撒娇的本领。
我俩大学刚异地的时候对我来说阮辛鹤唯一掌握的技能大概就是不管是不是真的在想我,但是每天都要告诉我在想我。
我感情向来不外露,表达情感对我来说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因为他每天孜孜不倦地表露,导致我那段时间耳濡目染地也时不时回上一两句我也想你。
当然这项技能在恋爱后期基本被我俩完全遗忘,尤其我俩这种光屁股一个院里长大的人,过了挺长一段时间追忆往昔,我俩一致觉得——
“还挺恶心的哦?”
“嗯,现在想到都起一身鸡皮疙瘩。”
我最后还是给他回了个“滚”字。
这次隔了五六分钟那边都没有回话,我拿起手机反复看了好几次,才收到那边的消息说:“妈的还来查岗,我他妈是快三十岁又不是快三岁!”
我没忍住觉得乐,调侃了句:“你在你妈那里永远是个宝宝。”
他回我一句:“那你在我面前也永远是个宝宝。”
我觉得有些恶心,操了一声说:“滚开。”
他给我发了两个大笑的表情,又道:“我妈疯了,天天不是给我喂这个就是给我喂那个的,养猪吗这是。”
“长胖了五斤以上就不要回来见我了。”我回。
他说:“那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我去称称,不行再回来减减。”
“有手有脚不会自己滚回来?”我说。
他发了几个瘪嘴的表情,我没理他。
一分钟后他又发:“曾钰卫刚刚跟我发微信问我跟你怎么了。”
我哦了声。
他发了个问号,然后问我:“我跟你怎么了?”
曾钰卫、阮辛鹤、我表哥张函加上我,我们四个年龄相差不多,在一个老院里长大,曾钰卫小的时候还偷偷放过我一只我苦苦求我妈给我买的氢气球,我跟他大打了一架,现在额头上还有当时被石头划破的疤。
阮辛鹤小的时候跟曾钰卫一伙的,曾钰卫揍我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按着我的胳膊,我小学直到升初中很长一段时间因为这件事情十分不待见阮辛鹤,甚至还在墙上写过“阮辛X是大狗屎”这样骂人的话。
因为鹤字有些难写,当时的我绞尽脑汁都不记得这个字怎么写只好画了个大大的X,后来那面老墙被新漆刷白了,我跟阮辛鹤的关系才有了一些好转的迹象。
后面跟阮辛鹤提起几次他小时候帮着曾钰卫打我的事情,他通常情况下会啊上两声,然后装失忆,我撩起自己头发给他看我额头上的伤口,他会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告诉我:“你记错了,那是你走在路上摔跤不小心撞到的。”
通常他一本正经骗我的时候我就想打他。
阮辛鹤给我连发了两个问号,我说我他妈又想到你小时候帮曾钰卫按着我手揍我的事了。
他回了个省略号,然后说:“那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硬要跟我抢水果刀,最后把我手指划了很长一道口子的事情吗?”
他隔了几秒又说:“血都染红了土地。”
哦,我说:“我就记得你当时在地上打滚着哭的样子。”
阮辛鹤小的时候太怕疼了,一点小伤口就要在地上滚到全身都是灰,每次跟他去打针他永远是嚎得最响亮的那一个。
阮辛鹤又回了个省略号,然后说:“好了,我也帮人弄伤了你,你也弄伤了我,忘掉忘掉。”
我哦了声,他又开始问我曾钰卫跟他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因为你给他发了个红包我也给他发了个,他觉得我们分家了。”
“……”阮辛鹤回道,“那我去要回来。”
“傻逼。”我没忍住打了两个字发过去。
他说:“那孙子不理我。”
“理你才有鬼。”
“算了算了。”
我发消息问他:“还拉肚子吗?”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发了条消息过来:“吓死我了,我他妈还当你看见曾钰卫生儿子你他妈也一时兴起想要生个儿子。”
我看完觉得脑袋都大了,回了句:“是你能生还是我能生?”
同时他也回了条:“早就不拉了。”
我哦了声回句:“那早点休息,过两天我去你妈那接你。”
他嘿嘿两声说了句晚安。
我说嗯。
晚安。
第四章 2018年9月19日 星期三
2018年9月19日 星期三
我觉得童年大概对于一个人的性格塑造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我曾经纵观我大半个童年时光,可能因为长期没有归属感才导致性格偏于内敛,可能还有些别的我尚未发现原因,是它们塑造出了我这样一个人。
一定是经历塑造出个人的性格。
自我有记忆以来,我跟我爸妈一直都睡在我外婆家的靠里的一间屋子里,我小时候完全是被我外婆带大,跟我哥张函一起。到步入千禧年可能我家经济略微有些好转,也可能因为我爸受够了寄人篱下的滋味,02年的时候我家举债搬了新房子,新房子很大,有两个客厅,有我单独的房间,甚至还有一个客卧。
我从一个我熟悉的地方离开到另一个地方居住。
我想我爸妈应该跟这个世界上很多爸妈一样,他们结婚生孩子但是要从来就没有想过怎么去做一个父母,只是时间到了,需要成家需要结婚,然后需要生子,人生从来都是这样,他们也不过是在度过它们人生中应该度过的那一部分。
在我决定要跟我妈出柜的某一段一段时间,夜里跟她在公园散步的时候曾经问过她人类为什么一定要结婚要成家要生子。
我质疑她:“你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其实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只是看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这么做,所以觉得应该要这么做,其实你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老一辈人的其实很奇怪的,她们知道你说的对,说的有道理,但是有道理那又怎么样,道理并不妨碍她们让这个世界有条不紊地继续下去,道理并不妨碍她让你一定要跟着这个世界的步骤一样。
所以我妈在被我堵得哑口无言之后,丝毫不为所动地告诉我:“反正你就是要结婚要生子。”
那还是我读大学的时候,放小长假回家被我妈拉着陪她散步的事情。
我妈的婚姻其实是很无趣,用现在的话来说大概就是“中国丧偶式婚姻”,我每次回家她都会让我陪他散步陪她逛街陪她看电影,在这场婚姻中作为丈夫所应有的陪伴的责任长期是缺失的。
并不是说他们的婚姻出现了矛盾或者是任何一方出现了外遇,事实情况就是这样,在二十多年的婚姻里他们大概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同时大概也习惯了彼此相忽略。
大概跟空气一样如影随形而又让人毫不在意。
因为这次就婚姻观的谈话而衍生出来的关于我跟阮辛鹤一系列矛盾导致我跟阮辛鹤分开了一段的时间。
一段还算是挺长的时间。
而我大概因为童年被外婆养大、在刚熟悉一处环境又换了环境、在外婆对他孙子跟外孙之间必然会存在的一个喜欢的等级高低之类的种种问题把我塑造成一个性子偏淡、某种程度上甚至被人讲过没感情的性格。
我在很长时间几乎没正眼看过阮辛鹤一眼。
他爷爷跟我外婆住在同一片地方,是逢年过节都需要上门拜年讨糖果的情分,我连虚与委蛇的客套都懒得跟他表弄一二。
我表哥去他家拜年兜了几根烟回来的时候还问我说:“阮辛鹤在家你不去找他玩啊,原来我怎么见你好的跟他穿得同一条裤子样的。”
我说:“放屁,他小的时候帮曾钰卫揍我,我会跟他好的跟穿同一条裤子?”
我表哥哈哈笑:“我的妈你也太他妈记仇了吧,那是多小时候的事情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阮辛鹤正被他爸领着来我外婆家拜年,我外婆给他拿了些白糖糕一定要塞在他手上,还乐呵呵地说:“小鹤长高了越长越漂亮了,你跟我们家城城是同一届的对吧?”
阮辛鹤杵在门口接过外婆的白糖糕:“谢谢阿婆。”
我外婆还一定要我舅舅给他发烟说什么都成大伙子了,抽根烟。
阮辛鹤摆手拒绝了:“我不抽烟啊阿婆。”
我外婆捂着他的手乐呵呵:“不抽不抽不抽也好。”
到阮辛鹤被他爸领走去别人家拜年,我都没正眼看他一眼。
大早上拜完年吃了个糖水煮鸡蛋,我哥就站在院子里跟曾钰卫抽烟,闲聊聊了会儿学校的事情又聊上我小时候被曾钰卫打现在还记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