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娇与偏爱[娱乐圈](29)
付晗宇做事向来谨慎规矩,不可能在和潜伴走散之后还不上浮海面。
所以,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付晗宇没有发现潜伴失踪。但他又不是瞎子,身边少了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没发现?那就只有第二种情况,付晗宇身处的情况不允许他及时上浮。
......那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我去看看。”梁骁回头向自己的潜伴比了一个自己要下水的手势。
潜水员一下子被吓到了:“你,你都没有水肺,还是等我叫人,我们潜船上有专业的——”
梁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有证。”
AOW,教练证,潜水救援证,能考的他都考了。
然后梁骁就身体垂直于水面,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巡视一圈。若是没看到有人的迹象,他就再次回到水面上,换一个方向,深吸一口气再次下潜。
相比水肺潜水,自由潜没有笨重的装备,整个身体都要灵活很多,梁骁又穿着加长版脚蹼,行动速度很快。没多久,梁骁就遇到了之前潜水员所说的大型鱼群。
无数五颜六色的小鱼儿在来回游窜。数量多而个头小,密密麻麻,却又乱中有序。
梁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潜水表,这才不到二十米。而眼前的景象,一般多见于海底的珊瑚礁,很少出现在这个深度。但梁骁也来不及细究这其中的缘故,继续往鱼群深处潜去。
很快,他就明白了小鱼们惊慌失措成群逃窜的原因。小鱼们身后,有几十条鲨鱼优哉游哉地甩着尾巴,在原本就很昏暗的海底形成了黑压压的一片。
方才潜水员估计就是看到这么多鲨鱼,就掉头上浮了。但潜水经验丰富如梁骁,压根不把这个鱼群当回事。他没有装备的累赘,轻巧地几个侧身就穿过了鱼群。
鲨鱼们也很佛地没有理他。
梁骁想,这回自己应该是找对了地方。但是,这个水底能见度,实在是低得感人。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梁骁在比自己更深的地方看到了白光,伴随着一串串气泡。白光一闪一闪的,显然不是人的手电,而是信号灯。
梁骁的瞳孔顿时紧缩——他没有看到人,但那里肯定有人,而且八成就是付晗宇。
——既然有大量气泡,那就说明付晗宇的水肺装置没有出现问题。这是个好现象。但他为什么不上来?为什么又打开了求救信号灯?难道是被水草缠住了?
最要命的是,那个一闪一闪的光点,似乎在缓缓下沉?!
一条体积巨大的鲨鱼甩着尾巴,优哉游哉地从他身下游了过去。巨大的黑影挡住了灯光,然后,灯光再次出现。
在海洋中,由于光线的折射,东西都会被放大。所以,那个信号光源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近,而那条鲨鱼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大。
动态有蹼自由潜的人类记录是水底八分钟,深度一百七十七米。而梁骁作为一个业余玩家,之前在教练监督的情况下,他知道自己的极限深度是四十米,能在水下闭气五分钟。
在他看到那个光源的时候,梁骁已经知道自己临近能力所限的闭气范围了。主要是他现在很着急,耗氧量就会比一般情况下更大。再往下潜,很可能会出现氧气不够用,而无法返程的情况。
极限运动的第一条原则,那就是永远知道你的极限在哪里。
梁骁现在所剩的氧气,足够让他从当前位置回到海面上。
但也足够他从这个位置,下潜去抓住那个会吐气的光源。
梁骁又想,付晗宇的水肺上有备用气源,可以允许两人共用同一个气瓶。节目组下水前肯定是检查过设备,根据他潜伴的电子表,付晗宇气瓶里的空气应该充足,绝对够两个人一起再回到水面上。
理论可行。
——但万一出什么差错,他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每一秒时间都代表着更多氧气的流失,每一秒钟都珍贵的要命。梁骁自己也没想太明白,身体本能地,就替他做出了决定——修长的双腿如人鱼般优雅,他继续往深处潜了下去。
很多自由潜水爱好者喜欢问一个装逼的问题——人类为什么要放弃陆地与空气?
有人说是为了去看陆地上没有的风景,有人说是为了再次拥抱生命起源,而梁骁脑海里的那一丝信念却是前所未有的明晰——他只想,抓住,昏暗中的那一点光。
带着宗教信仰一般的笃定。
☆、孤岛
梁骁下潜的速度有些太快了。
人每下潜十米, 身上就多出一个大气压,体内空腔气体压缩,很容易就造成不适。
但梁骁当时太着急了,耳压平衡做得不到位,整个脑子就好像被蒙上了一层什么东西,嗡嗡地疼。
但最后,他还是一把抓住了付晗宇BCD装置后面的钩子, 随即咬上了他的备用气源。
......
付晗宇的眼睛还睁着,只是眼神迷茫,反应迟缓。吐气多, 进气少,体内空腔体积变少,所以浮力变小,整个人都在缓缓下沉。
梁骁顿时心下了然——他这是醉氮了。
潜水员背着的空气瓶里不全是氧气, 而是模拟陆地空气中的氮氧比,所以说白了, 大部分的气体都还是氮气。就像高压能把二氧化碳溶进汽水里一样,深水的压强也能让空气瓶的氮气溶进人的血液,导致一系列严重的神经失常反应,也就是所谓的醉氮。
疲劳是最常见的醉氮原因之一。
人在醉氮之后具体的行为因人而异, 有的人会异常开心,异常亢奋,丧失对危险的判断能力,而有的人则会紧张焦虑, 意识迷糊,行动力迟缓。
梁骁很庆幸付晗宇看上去似乎是后面这个类型的。他见过醉氮之后豪情万丈拔掉自己气源的,手舞足蹈打掉救援人员嘴里气源的,等等。那种是真的地狱空荡荡,潜伴在人间。
在梁骁吸入第一口空气的瞬间,他整颗心就落了下来,很快恢复了镇定。有气源之后,做耳压平衡一下子就容易多了,他也没有急着大口吸气,而是慢慢地吸,慢慢地吐,很快就缓了过来。
梁骁从付晗宇的衣袋里抽出潜水压力表,还有一百六十帕的空气,气量很安全。
现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带着付晗宇缓缓上升。
速度一定要慢。因为醉氮的人需要在不同压强下呆一段时间,让氮气慢慢地从体内排出。
梁骁用自己右手和付晗宇的右手打了一个交叉臂扣,然后他控制着付晗宇的BCD装置,开始缓缓上浮。
付晗宇很乖巧,一路就安安静静地跟着他走。梁骁松了口气。就连身边龇牙咧嘴的鲨鱼,在这个时候似乎也变得可爱了起来。
两人上升了几米之后,付同学突然有了反应,吐出的气泡一下子剧烈了起来,他猛地抓住了梁骁另外的一只手。
深度变小之后,醉氮反应多少会得到缓解,梁骁安抚似的拍了拍付晗宇的肩膀,正欲带人继续上升,但付同学那只不老实的手却勾上了他的脖子,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像八爪鱼似的缠住了梁骁的双腿。
都说醉氮如醉酒。
这位小朋友可能是真醉的不清,咋还一个劲儿地往他腿间蹭?
梁骁:“......”
——这也是在体内充值氮气以后附赠的反应吗?朋友,很奔放啊!
——但是,宝贝儿,求你了,别在这里好不好。你这样,我都没法打腿上浮了......
梁骁脑子一炸,很想骂娘。可惜海底没法交流,他只是骂出了一连串绝望的泡泡。泡泡们带着他的怨念浮上水面,而他还和付晗宇两个人胶着在了水底。
付晗宇整个脑子的意识都不太清醒。他只是觉得海底太冷,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温暖的东西,就下意识地想缠上去。飞蛾扑火一般,是本能。
但很快,梁骁就发现他们遇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三十米左右的那一层水域就好像是一条隔离层,上下左右温差对流,形成了一股很乱的强流。每当梁骁刚带着付晗宇往那条隔离带上浮一点,就又会被一股看不到的力量再推下出去。
梁骁心想这个作者可能有病,又是醉氮又是强流,怕不是梁家祖坟上冒了青烟,迫不及待地想拉他下去聚聚,顺便一起见见孙媳妇儿。
抱歉,你们恐怕是见不到了。
梁骁知道,遇到强流的时候要和水流流向垂直的方向走。但这股水流似乎也太乱了,梁骁一直摸不准方位,原本打算摸摸方向,却被冲得临近四十米,差不多有十几层楼那么高。
四十米已经是休闲潜水的极限深度,再下去属于技术潜范畴,他们已经不能再往下了。
和强流抗衡没有任何意义。
当前,他们身下有速度极快的横流,头上温差带有一个洗衣机流,梁骁索性带着付晗宇,顺着横流一直向外海飘去,打算等头顶平静了,再往上浮。
那群鲨鱼估计就是被这股横流给“吹”过来的。
梁骁通过调节空气和配重,在强流中保持了深度,付晗宇的气瓶还够两人再撑一阵子。
幽暗而浑浊的海底,就好像是一个失重的异世界,上下都是一片虚无茫然。付晗宇紧紧抓着梁骁的手,而梁骁温柔地回应了他。无数细小的气泡包围了他们。两人肩并肩地贴在一起,十指紧紧相扣。
因为没有参照物,他们似乎在前进,似乎又没有。但其实,强流的速度极快,可能一走就是几千米,鬼知道会把人冲到哪里。
但是无论哪里,梁骁想,他都和晗宇在一起。
他不会松手的。
永远都不会松手的。
两个人就这样顺着强流飘了出去。电脑记录半个小时过后,气瓶压强表见红警报,水流的力道也终于缓了下来。梁骁发现自己终于可以控制着深度,再次缓缓上浮了。
他从来没有觉得水面天光,竟然是这么美好的东西。
等两个人终于在水面上冒头的时候,出水口附近,竟然就连一艘船只都没有,也不知道被冲到了外海哪里。
所幸,不远的海面上有一座小沙岛。
两人一起奋力向海岸线游去,最终还是互相搀扶着狼狈地上了岸。
梁骁一摘下气源就趴在岸边猛烈地咳嗽半天,吐出了一嘴鼻腔粘液,里面满是血丝。脑袋像要炸了那样疼,估计是氮饱和浓度太高了,一时半会也好不了,耳朵现在还是嗡的。
付晗宇也是醉氮减压后遗症,四肢无力,真情实感地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在沙滩上躺了好一会儿,意识才慢慢恢复过来。他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梁骁一起出现在一座小孤岛上,简直就是现实魔幻。
有时候,他都迷迷糊糊地想,自己是不是在拍节目,拍着拍着就穿越了。
这是一处不曾被开发的小荒岛,沙滩雪白,海水碧蓝,如果不是现在情况特殊,梁骁觉得这个地方很适合航拍大片。岛屿附近的水色很浅,但出去几十米,蓝色一下子就深了。他们就是从那边游过来的。
等两个人各自清醒得差不多了,这才在沙滩上挪到一起,并肩坐在海岸线上,活像两只落水仓鼠,蹲在一起瑟瑟发抖。
付晗宇目无焦点地呢喃:“本命年,当真名不虚传。”
梁骁长长出了一口气:“活着的感觉真他妈好......”
付晗宇扫了一眼四周,愣愣地看着岸上唯一一套水肺装置,忍不住问梁骁:“你的BCD呢?”
梁骁现在想想,觉得自己浪起来,简直自己都害怕。
“我当时在玩自由潜。”
付晗宇微微张了张嘴,但满肚子的话涌到唇边,却是颤抖着半句都说不出来。他鼻子蓦得一酸。
难以言说的感动和比浪潮更加汹涌的后怕一起涌上心头,付晗宇抓着梁骁潜水服的领口轻轻摇了摇,沙哑的声音里几乎戴上了一丝哭腔:“你疯了啊!”